
搬家
文/黄自德
他在家津津有味地观看体育频道播放的球赛。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向同楼道的邻居打听他,于是打开半边门,向外张望。那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姓名来,便朝那人说:“我就是何超,你是……”
“十九班的卓文安一一卓精怪,你忘记啦?”
“卓一精一怪?”何超迟疑了好一阵后笑起来,一把将来客拉到跟前:“只怕有十多年没见面啰?”
“十三年。”卓文安十分肯定。
进屋、让坐,上茶。
卓文安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问道:“你那另一半呢?”
“当带薪保姆一一帮女儿女婿带外孙去了。”何超说。
卓文安用手指梳着头:“说真的,我们这年纪做不了其它事,只能当带薪保姆或者接送孙子孙女上幼儿园、上小学,起个保安的作用。再过几年保姆、保安这些事也做不了时,便成了废物!”
何超忍不住笑了。笑过后才说:“好几次向同学和熟人打听你,问来问去,没有人知道你的确切住处。我就搞不明白,这些年你怎么老是搬来搬去,居无定所?”
“不瞒你,为了儿子能就近入学,进个好幼儿园,好中学,我舍得跑腿,舍得搬家!”
说完这些,他觉得意犹未尽,便走到何超身边,紧挨着坐下来,象当车间头头时跟下属谈话那样拍着老同学的肩,说:“家安在哪里不是一般的重要,我这么搬来搬去终于有了回报----我儿子考进了工业学院,毕业后进了我所在的大企业,如今也当上了车间主任。”
何超笑道:“你们家前后出了两个卓主任。不过,你今天到这里来绝对不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让你猜对了,我有事要你帮忙。”
“你直说吧,我能帮的绝对帮。”
“还是搬家的事,不过是儿子搬家。"
何超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卓文安:“过去你为儿子四处奔波,搬来搬去,为的是占有优质资源,现在我理解了,但是你儿子大学毕了业,婚都结了好多年了,你又提搬家的事是为哪般?”
“我儿子当了爹,生的也是个带把的,正读小学三年级。不过,孙子读书的那个学校不怎么样,他们一家居住的小区也不怎么样,不挪动地方怎么行?”
何超一时没话应对,过了一阵才说:“你要我怎么帮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日子我跑了无数地方,最后看中了你们小区附近的双语国际学校,教学设备一流,还有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师,我准备就在你们小区租一套房,让儿子一家搬过来,方便孙子就近入学。你帮我打探打探,有没有这样的房源,再帮我查清楚左右邻居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什么职业的。”
何超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租房只与房主扯上关系,与邻居是什么人何干?与邻居的职业何干?
卓文安放低声音说:“左邻右舍总要打交道,如果家里没有读书学习的气氛,这样的人家哪里会有求上进的子孙?我儿子一家与这样的人家做邻居,孙子还能不受影响?也不能与那些从乡里进城后发了财的做邻居。你我在乡里都有亲戚,都清楚乡里人即使在城里安了家,还是有一股子土气和俗气,我也不想让孙子从邻居那里染上这些东西!”
何超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你这也太过份了吧!
俩个老同学就这么喝茶,抽烟,聊天。
除了聊搬家,还聊到城市扩展,俩个人都感慨:“原来熟悉的一些老地方竟然不认得了!”
也聊到好“饭碗”难找,不仅年轻人压力大,做父母的压力也不小:“哪个不替子女操心?”
聊来聊去又回到了搬家的话题,尽管何超并不赞同卓文安的一些看法,但是碍于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情份也没驳他,只是渐渐地少了些话语。
也许卓文安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站起来说:“快十一点了,我得走了。”
“这怎么行!中午我俩随便吃点,晩边再到我女儿家去。女儿家离这里不远,公交车只有几站路。到了那里,我俩好好喝几杯。十多年没见面了,不能就这么走吧?”
“客气什么,我与你是什么交情?你帮我打探清楚,选套好房子,让我儿子一家搬来,孙子进个理想学校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再说,今天登了门,以后还怕没有机会见面聊天?”
“那倒也是。”何超附和着。
卓文安端起茶杯,将杯子里的茶水一仰头吞了下去,又看看茶杯,伸出手指把杯底的几片茶叶扒到嘴里嚼着,用手在嘴边抹了抺,说:
“好茶,真是好茶!我里手一一这是谷雨前茶,香得很!”
临走,已经打开了门,卓文安又回过头来,嘱咐道:
“也不能与那些踩旧三轮车到处收废品的,打一枪换个地方搞装修的,站街举牌子做钟点工的这些没有固定职业和收入的人做邻居。再怎么样,我儿子孙子不能降低身价,你说对不对?”
“知道,知道!”何超嘻笑道:“要与有头有脸的,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坐香车开宝马的,吃香的喝辣的人做邻居!”
何超没留住卓文安,望着渐渐走远的背影,觉得他真是个精怪!
作者简介:
黄自德,湖南湘潭人,在长沙生活和工作。当过饮食店学徒,在工厂做过工,也在机关抄抄写写当过办事员。喜好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