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你如此陌生
◎王子君
那一年作别北海
风冷 岸远 太阳烈烈
我挥一挥手
带一捧北海热退潮的海水
感知咸湿和迷惘滋味
再见北海 岁月已如大海奔流
二十五年
陌生的风物陌生了我的双眼
那条坑坑洼洼的马路
几时拓宽成了豪阔的四车道
两边新植的棕榈椰树
长得有二层楼高
五颜六色的花灌木
夹道 风姿烂漫
欢迎宾朋从天空飞来
那些被称作“断头路”的路
竟像接上了脑机芯片
首脑相连 连成城市血脉
条条通往金滩银滩
通向北海蔚蓝
城市新貌。吴杰 摄
那金滩 我不曾去过
像光遇见水
我望见金滩的时候
我的心随着金光荡漾入海
北海老街已不止一条
名叫“高德”的老街历史
正浮出水面
那里有祖传海猪肉的鲜香
更有超现代的歌声飞出古巷
那里被温柔海风吹拂
有船扬帆启航
或从远方开来泊港
船都满仓
城堡一样的酒店
富丽堂皇 炫着北海的繁荣
和热忱
形态各异的住宅楼
栖息着追逐温暖太阳的候鸟
樟树 榕树 秋枫树
树树葳蕤生光
凤凰花 木棉花
小叶的榄仁 大叶的紫薇
争奇斗妍从不献媚
桂花的香气飘得很远
鸡蛋花和三角梅像川剧变脸
粉白红黄紫各各妩媚光鲜
铜凤灯造型的街灯啊
铜凤灯 这无价的文物瑰宝
开成一朵朵艺术花
永不凋零
红树林像一片森林
更像一片海 林森森似海
各种各样的寄居蟹
湿地里撒欢如在旷野
多少人曾在岸上驻足回望
红树林 这青绿绿的海洋啊
个子矮矮 身姿曲曲绕绕
胎生的小树苗 坠落似顽童嬉戏
却坚如长城钢铁
阻挡台风呼啸
屏蔽海潮噬咬
只为北海城守护清新
只为北海人自由呼吸
绿色家园。覃坚 摄
在红树林呼唤银滩
银滩立即逐浪回应
我要去看银滩
银滩上曾留下我青春的倩影
我站在那座著名的雕塑前
含笑 兀自飒爽
这是我曾见过的银滩么
海滩宽了阔了
沙更白更柔软
芜杂的远岸已妆为海滨公园
热带亚热带风情耀眼
绿树延绵
四面八方来的游人
流连不返
和我合过影的名叫“潮”的雕塑
已经长大长高了好多 好多
长得更光艳更圆润更有力与生气
是海上升起的明月
是浪花里开出的夜明珠
是银滩的风抚摸
是银滩的水润色
是银滩的夜光沐浴
我想写诗
颂赞今夜银滩美如画美如天堂
俯瞰银滩。李君光 摄
曾经好遥远的涠洲岛
我轻易地登上了
岛上的灯塔是大海的眼睛
岛上的火山石是大海撒下的黑金子
岛上的仙人掌是大海为谁预留的棘花冠
岛上的石头五彩斑斓
岛上的海水蓝绿相间
岛上的日落最美
仿佛海面上燃起紫红光焰
岛上高耸的尖顶屋
盛放岛民的幸福 一生一世
涠洲岛 北海的涠洲岛
我何其有幸结识你
小小孤岛
清澈的海水联通地球
还有苏东坡的故居引我入胜
东坡走到哪里 都留下一口水井
去年在海南岛的儋州
我也遇见了东坡井
不，我遇见东坡的灵魂
那一刻天穹之下唯有东坡
那一刻我似清泉濯足琼浆洗心
大江东去 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这样冠绝古今的诗作
苏东坡是为自己吟唱
东坡井是源泉 是光
是辽阔如海的寄望
以民为本 东坡永垂不朽的根本
此刻我想高声朗诵李白的诗
心随长风去
吹散万里云
还有闪着珠光的南珠宫
还有海丝首港的烟火秀
还有合浦开埠的西洋风
还有西汉东汉年代的陵园
还有火成一个小镇的月饼
还有镶嵌在老街里的北海名人馆
还有
还有
还有……
记忆中的北海
一个明暗未卜的边陲小镇
现实中的北海 新时代名城
传统文化和海洋文明交相辉映
今夕何夕
北海你竟如此陌生
海丝首港。
但是 但是谁又说你陌生
瞧 我北海的朋友来了
他是阮直永平兄 他是许兄开德
还有曾经来北海闯海的吴景娅
她在重庆和我连线
心已飞来北海和我们团圆
二十五年前怯怯的文学女青年谢凌洁
她从欧洲发来贺电
这只从北海放飞的金凤凰
文学的翅膀正是在北海长硬
她在世界华文文坛翱翔
扇起的风里有北海的水浪
他们不陌生 我永远记得他们
在银滩
他们把想和我搭讪的浪荡人赶下了水
在老街
他们让我品尝他们已经爱上的北海粉
他们争着用摩托车送我去机场
一程接一程
恨不得在城里再多转几个圈圈
此一别
不知再见待何年
我记得我住在景娅的家
深夜大谈女作家的首饰项链
后来我写成《女作家的“宝贝”》
将女作家的饰品升华成个性
亦物亦灵
当年我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北海
他们是记者 编辑
他们是作家
他们是闯海的勇士
是自由的灵魂
和我一样怀抱梦与激情
他们告诉我
北海的北
是北方的北 天南地北的北
北海的海
是南海的海 五湖四海的海
他们来北海
要落地生根散叶开花
他们说
他们相信北海的低潮会过去
他们拓荒过的土地会长出苗芽
只要乌云没遮住辽阔的天空
只要自由的阳光仍照耀大地
只要梦还在
他们就不离开
他们就要不离不弃北海
他们是新北海人
他们和许许多多的新北海人
和北海土著居民
共同谱写出新北海歌谣
明润清朗 人人歌唱
他们把梦想和变革
把历史和蓝图
把海洋的绚丽与植被的繁华
编写成舞台剧
夜夜上演 演绎生命之歌
在海滩 在剧院 在街巷里
在榕树下 在红树林的露台
任光与影交织万物万象
任声与情并茂如玉如天
黑夜退隐 北海人明媚自信
如今 我的朋友们
他们听得懂海浪与海风的交谈
他们像海一样壮阔无畏
他们已长成北海的一株株榕树
向海而生 生生不息
北海陌生
北海陌生而新颖
北海不陌生
北海正在成为我理想的模样
北海在南海边 北海有大海
北海是岸 北海是港
北海是航
北海是心向往的方向
旖旎的海滨风光。许振国 摄
作者简介：
王子君
祖籍湖南，现居北京。199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文学总监。曾任《海口晚报》副刊编辑、人民日报《时代潮》周刊编辑部主任、中央纪委中国方正出版社影视部主任助理。已出版各类文学作品16部，主要作品《白太阳》《无花》《黄克诚在中央纪委》等。作品被广泛转载，入选多种文集及配部编本中小学生课外读物、语文试卷。获中国人口文化奖、冰心散文奖、长征文艺奖等奖项。电影《母亲花》编剧。
《北海日报》（2022年11月21日 第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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