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峨眉剑客
一
贾村庙自古有名,今仍不虚。方圆几十里,坡上坡下,数这里的集市规模大。但世事变化,也是今非昔比。比如从前山门坡是繁华热闹的中心所在,现在却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每逢集,从山门坡路过,都令我唏嘘不已。那寥寥无几的行人,寂寞的广告牌之类,有繁华落尽的慨叹!曾经的红火热闹,已经走进了历史深处,记得的人“多乎哉,不多也”!恐怕再有二十年,对活着的人来说,就是一片云烟而已。
食堂里掌勺的大师傅养玉,死去有五六十年了吧?那里飘出来的缕缕香味儿,上了年纪的还是回味无穷。
现在山门坡周围,有“古庙家具城”,有煮麻花和烤干馍馍的,还有几家卖服装的门面,可惜,不论逢集与否,都是门可罗雀。
山门坡是当年我和第一个对象见面的地方。她梳着双辫辫,穿的崭新,个不高,脸有点偏黑,模样还算俊俏。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成。但却记在我心里了,想忘也忘不掉。几十年再没有见过她,听老婆说她嫁到老婆的娘家村,也是60岁以上的老年妇女了。
理发的师傅红湖,哪个还记得?白白净净的,头发油光锃亮,爱好整洁,一丝不苟,待人又是那么和气,在贾村庙好几十年,没有和谁红过脸,更别说吵架什么的了。
红湖师傅,但愿他还活着。
哎,几十年就如同闭着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忽的醒来,依旧青山绿水,但早已物是人非。
二
好在,贾村庙还是这么热闹。
戏台子早拆了,当年的蒲剧名演,一个个像花一样谢了。闫逢春只活了58岁,王秀兰得了高寿,依然健在。天堂热闹了几许,人间冷淡了太多。
舞台下先是开了“易家超市”,红红火火了那么几年,忽因南张“易家超市”的简易房,在大雪天坍塌,出了人命,贾村庙的连锁店受了牵连,瞬间关门大吉。这就有了后来的“家福超市”,现在不能说是门庭若市,也还可以。
和我一样年纪的人,进了“家福超市”,是不是还会想起舞台上昔日的生旦净末丑呢?是不是还会怀念闫逢春、王秀兰等“五大名演”呢?还有后来蒲剧新秀们,他们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什么都可以流逝,他们的名字如日如月,像孤峰山,像黄河水。
三
牛骡驴马市场早几十年就没有了,在附近农村,见到一个也是稀罕。听说黄河边养牛的还有。想想在农业社时期,市场上一片片大黄牛,好个威风!每年都要评比,得了状元牛,披红挂花,在贾村庙街上风光满面地转,牛是膘肥体壮,人也精神焕发。
卖猪的集市上不多了,羊市却和以前一样。到了逢集日,孤峰山上红红的太阳才露出了羞答答的圆脸,远道而来的客商,就赶来多时。不一会儿,羊咩咩地叫,人嗡嗡的吵,交易便开始了。比过去是文明多了,轻易不会脸红脖子粗,都客客气气的。
这当儿,早餐店的包子也热气腾腾地出笼了。有“笑笑包子”,有“小胡子包子”,还有几家早餐店,都挤满了顾客,有坐着慢吃的,有打包带走的。小笼包子有肉,贵些,大人吃的不多,但小孩子若要,必买不可。
贾村庙的饭店很多,“刚娃饭店”,“一品鲜饺子”,“信誉饭店”,“农家小院”,“埝底羊肉泡馍”,“馋鱼匠”……太多了,十个指头数不过来,然而吃得人却也不少,个个生意兴隆。
如果没有健忘症,应该还记得以前,堂堂贾村庙,就一个“人民食堂”,顾客却如霜打了一样,就那么几个!
四
“老鼠”不在了。他死去有多少年啦?不知道。而人们还常常提起他来,挂在嘴上。他和他的唢呐,他和他的笑话,说起他人们就想笑。
一个人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了之后,被人们永远忘记,再不提起。但想被人们记住,又谈何容易?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两把刷子,你就是草木之人,死了也就死了!
但“老鼠”不。再过50年,甚至100年,甚至更长时间,人们还会记得贾村庙上,曾经有过一个幽默风趣,可笑可爱,令人喷饭的吹唢呐的“老鼠”——郭根管。
还有卤烧鸡的像瞎子一样的登吉……
还有在舞台上维持秩序的弓腰驼背的朱娃……
还有给闫逢春打板的爱喝酒的一喝就醉的铜宝……
谁能想到,这些痞子,这些酒鬼,这些草木之人,竟然“留名千古”了?
啊,这就是社会,这就是历史,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贾村庙!
责任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