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朝胜 诵读：胡马依风
四十余年兮如水时光，
孤兵在外兮几多惆怅？
天高地阔兮心中有尺，
军人刻度兮毫厘必量！
和每次接受任务一样，按照连长、指导员的要求，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好出任务的家什，和战友们打声招呼就走了。
只是这一趟任务有点长，走时我把五六式冲锋枪擦拭干净上好枪油，摆放到床铺前的枪架上，还特意在枪带的内侧写上了我的名字……
完成的这趟任务后，如释重负地伸了个大懒腰，看看时间，竟然过去了四十多年……
是的，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最后一份文件，关上空调、关上电脑、关灯、锁门，就等着把钥匙交给继任者了。我才意识到，这趟离开连队的最后一趟任务终于完成了……
该归队复命了！该回去背起我的五六式冲锋枪了！该和战友们重新打成一片了！该到炊事班去领两个大馒头、打上半碗缺油少盐的压缩菜了……
可是，我的部队呢？我的团长我的团呢？
早在1982年4月9日，国务院办公厅、中央军委办公厅通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撤销铁道兵建制，把铁道兵并入铁道部。”神州大地上已无这支铁军，剩下的就是永不飘散的铁道兵军魂！
我向当年鏖战的襄渝铁路报告：战士完成任务，请求归队！襄渝线回应，部队开拔了，只有铁道兵的烈士静卧在当年驻扎营房的山坡，还有那年年盛开的映山红！
向烈士立正敬礼，相隔一抔黄土，相别似在昨天！
追随着老部队的足迹，从广州砂泥岩的地铁到西藏冻土层的天路，老铁们还在创造一个又一个新的奇迹。只是刀枪入库、解甲归民，人们只能从这“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奇迹中看到铁道兵的军魂！
一个离队的老兵，完成任务后该向谁报到复命？不由得以“离骚体”咏叹：
四十余年兮如水时光，孤兵在外兮几多惆怅？天高地阔兮心中有尺，军人刻度兮毫厘必量！
任务完成，面对心中的军旗，方才明白：
这任务是一个漫长的考验，没有军旅没有军装没有战友没有首长，还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吗？
这任务是一个不停的突击，步步为营步步进取步步端正步步豪迈，能用正步走完人生吗？
这任务是一篇高悬的条令，条条军规条条如铁条条牢记条条执行，江湖风浪里也不违初衷！
这任务是一次意志的打磨，铮铮铁骨铮铮钢枪铮铮誓言铮铮硬汉，炼成人枪合一准备为国捐躯！我和我的复转战友们，绝大多数都没有辜负心中的那面军旗！
有人已经身居高位，军营依然是他梦中的家乡；有人已经腰缠亿万，箱底还压着最后那套军装；有人回到农村耕耘，每次握锄如同握枪；有人在工厂早已失业，心中哨位却永不下岗……
只要国家需要，我们飓风席卷呼啸而起；只要军号一响，我们随时投身疆场！
四十多年前，在连队领受的最后一个任务叫“复员退伍”，目标：祖国大地。
难忘那一年，第一次没有用背包带打那三横压两竖的标准背包。而是找来芦席或草毡，把自己在军营的全部家当捆成一个可以任意摔打的立方。我的家当中，最占地方的是那几十本书。
也没有换下军装，只是把红艳艳的帽徽和领章摘下，我们全身草绿，就像一片移动的森林。
几十年了，高官厚禄可以放下，著作等身可以放下，功名显贵可以放下，儿女情长可以放下……不可思议，只是服了几年的兵役，如何就让这群老兵一辈子都无法放下？
是风华正茂的青春祭？是肝胆相照的战友情？是出生入死的大无畏？是嘉奖立功的光荣花？
人人心中所有，个个一言难尽。细细思量，那时的青春璀璨在共和国的胸膛，那时的战友燃烧着创世纪的激情，那时的生命超越了生死的界限，那时的荣誉是军人的最高价值！
你睡过十几个兵一排的大通铺；你打过当时全国最长的隧道；你架过当时全国最高的桥梁；你挡过扑打在裸露的胸膛，那如刀剑般的山洪；你扛着两百斤水泥，手足并用一步一步挣扎到山顶。你历险而不惊，你苦累而不悔，你伤病而不衰，你奋发而不竭。这样的日子，一天足傲一生！
有了这些磨砺，方可以在之后几十年的岁月里，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终于把军队赋予“复员退伍”的任务完成了。像当年领取“退伍证”一样，今天又领取了一本“退休证”。这是完成任务后，祖国给我的人生“收条”。此刻复命，也是请命。此行何往——
归去来兮，脱我书生袍，换我战士装；
归去来兮，挥别摩天楼，寻找老营房；
归去来兮，铁军无暮年，壮心坚如钢；
归去来兮，口令是“集结”，回令是“上岗”……
作者简介：左朝胜，科技日报广东记者总站站长2017年退休（科技部副局级），现任中科院云计算中心副书记，欧亚科学院（中国）云计算中心副主任、秘书长。1970年12月入伍，铁道兵二师八团司令部打字员，荣立三等功两次；1973年到陕西省安康日报培训采编工作；1977年退出现役到安徽省濉溪县委宣传部从事宣传报道；1979年调任共青团安徽省委复刊安徽青年报，任采编组长；同时任安徽省青联联合会副秘书长；1982年调任安徽日报编辑记者；1986年调科技日报安徽记者站站长（正处级）；之后分别在海南、江苏任记者站站长；1991年4月调任广东记者站站长，2002年任广东记者总站站长（科技部副局级）。
先后获我国意识形态最高奖励，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好新闻奖等十多次，省部级优秀新闻奖数十次，连续十二年获广东省科技新闻一等奖。在科技日报有 （朝胜观察）专栏共661期。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
胡马依风，实名胡新晖，朗诵艺术爱好者。1994年起从事单位机关工会文体工作，2015年3月退休，现为西安老年大学朗诵课教师。朗诵作品《写给秦巴山水的情书》在2018年西安首届老年大舞台朗诵比赛中获一等奖。
槛外人 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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