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九十)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强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这首旋律如同进军鼓点,冲锋号角般的战斗歌曲,曾经鼓舞着多少抗日军民热血男儿与嗜血的日寇殊死拼杀,血战到底。
这首歌就是人民音乐家贺绿汀创作的《游击队歌》。

贺绿汀 (1903——1999),湖南邵东市九龙岭乡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忠诚的革命战士,人民音乐家。
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感叹,作为家乡的古城宝庆真的是一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出了那么多叱咤风云、千古流芳的英雄豪杰。而贺绿汀就是一位以音乐为武器舍生忘死投入民族救亡斗争的英勇斗士。
如今,《游击队歌》已经诞生了85年,这首历经了战火硝烟的战歌仍然是人们最熟悉最爱唱的歌曲。
在国家有难,民族危机的时刻,人们会唱起这首歌。即使将来,如果国难再一次降临,人们仍会唱着这首歌去捍卫国家利益,向着敌人冲锋陷阵。

1937年8月13日,由于日本侵略军的疯狂进攻,著名的淞沪抗战全面爆发。这是一次战况极为惨烈的大会战,中日双方投入的兵力达到了100万。
日本方面运用的是陆海空立体作战的模式,在武器装备和重火力方面占有绝对优势,而中国方面则是采取人海战术,迎战的数十支部队,有中央军也有杂牌部队。
尤其是杂牌部队,他们的官兵拿着劣质的步枪去跟日军的大炮坦克死磕。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中国军人战死疆场。尸山血海的激烈战斗,使人们想起了那句话“一寸山河一寸血!”
亲眼目睹了日寇嚣张和中国军人英勇牺牲的贺绿汀,悲愤难当,他决心用文艺宣传的武器,号召全国人民积极行动起来,投入全面抗战。

1937年9月,贺绿汀与马彦祥、塞克、聂绀弩、崔嵬、欧阳山尊、宋之的等一批著名文艺家一道,组成了救日救亡第一演剧队。
他们由上海出发,走一站,演一站,所到之处,他们的悲情演出激起了人们极大的抗日热情。演剧一队到达八路军总部的驻地山西临汾,和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会合。
在八路军总部,朱德总司令接见了他们。朱总司令向他们介绍了八路军在敌后抗战的情况。
贺绿汀记得最清楚的是,朱老总看着他们,平静而坚定地说,我们没有枪,更没有炮,甚至有枪的战士每一个人也只有几发子弹。怎么办,仗还得要打,全靠打赢了仗,把敌人的枪炮缴获过来,所以,我们的枪炮都是敌人造的!

几天之后,演剧一队又随丁玲来到了刘村,当时以彭雪枫为主任的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就住在徐家大院。
这个时候的刘村,热闹非凡,人满为患。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爱国青年云集在昔日冷僻的小山村里,纷纷要求报名参军,杀敌报国。
在刘村,贺绿汀听了号称游击战专家的彭雪枫给爱国青年们讲的一堂课。
出过《游击战术》、《战略战术讲授提纲》等军事著作的彭雪枫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八路军、新四军将士们与强敌英勇奋战的故事,讲着日本鬼子的横暴凶残,对我抗日军民的残忍虐杀,讲着我军官兵在敌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
彭将军那坚毅的神色和对胜利的信心给了贺绿汀极大的震撼。

回到住所后,贺绿汀激动不已,彻夜难眠。
彭雪枫讲课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响,眼前总是浮现出我抗日健儿在白山黑水、江南水乡和大平原青纱帐神出鬼没,英勇抗敌的身影,浮现出在淞沪抗战中我抗日官兵血染沙场的情景,浮现出被日本飞机的炸弹炸死在上海街头的无辜平民的遗体。
横竖睡不着,贺绿汀索性披上了衣服,拉过小炕桌,点燃了小油灯。
他要写,他要用音乐作为武器,用一支支锋利的投枪去刺穿侵略者的胸膛。
有道是“愤怒出诗人”。
贺绿汀的心里好像有一种鼓点在敲响,那节奏就像催人奋进的小军鼓,又好像是在上海和一路上在防空洞里躲避日军飞机时听到的机枪声。
那机枪声很密集,有日机扫射的枪声,也有我军的高射机枪还击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贺绿汀立刻抓住这个电光火石转瞬即逝的灵感,伏在小炕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东方破晓,一首节奏和旋律像极了机关枪扫射的、激昂雄壮兼灵活轻快的歌曲产生了,这就是伟大的《游击队歌》。
这是一首先有了谱曲再后填词的歌曲。紧接着贺绿汀又亲自给这首歌填上了歌词。然后满怀深情地在扉页上写下:“献给全体八路军将士”。
这首歌旋律简洁明快,跳跃刚劲,把抗日健儿勇敢顽强、无畏乐观、机警灵活的生动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能够如此快地创作出一首杰出的歌曲,首先是因为贺绿汀具有极高的音乐天赋。
他早年在上海音专读书的时候,就曾在又闷又热的亭子间里为参加一个国际音乐比赛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口气写了三个音乐作品。
其中《牧童短笛》和《摇篮曲》分别获得了一等奖和二等奖。
更重要的原因是,贺绿汀本身就是一个英勇无畏的革命战士。他曾经参加过湖南农民运动和广州起义。参加过淞沪抗战和武汉会战等重大战役。他是一个坚定的革命战士。
当八路军的官兵早操之后,贺绿汀就把大家集合起来,教大家唱这首《游击队歌》。
唱了一遍后大家都兴奋极了,竟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掌声激情而热烈。

1938年1月,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在山西洪洞县高庄召开高级干部会议。
会议期间,贺绿汀带领演剧一队去为大会慰问演出。最后一个压轴的节目是大合唱《游击队歌》。贺绿汀亲自担任指挥,带领全体演剧队队员高唱《游击队歌》。
充满了战斗气息的歌声一下子就震撼了全场。
朱德、刘伯承、贺龙、任弼时等高级将领带头起立,全场鼓掌喝彩。
演出结束,朱老总紧紧地握住贺绿汀的手,连连说:“这首歌写得好,写得好哇!”
此后,这首战歌唱红了太行山麓,传播到平原山川,然后迅速地传遍了神州大地,凡是燃烧着抗日烽火的地方都可以听到那复仇枪声般的战斗旋律。

《游击队歌》见证了14年抗战的艰苦岁月,也沐浴了新中国胜利的曙光。
1964年,在周恩来总理的亲自主持下,在人民大会堂演出了建国以来最为磅礴恢宏的大型音乐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
大合唱《游击队歌》和根据这首歌编排的《游击队舞》无疑是对这首军旅歌曲最精彩形象的阐述。
在月黑风高的村庄,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在敌后的崇山峻岭与河湖港汊,纵横着我一队队矫健的八路军、新四军健儿,活跃着手持大刀地雷的民兵游击队。当战鼓般的音乐响起,当我抗日军民同仇敌忾英勇杀敌的情景出现在舞台上,人民大会堂观众的气氛瞬间就被推向了高潮。人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炮火纷飞抗日救亡的战场。
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公映之后,全国又一次高唱起《游击队之歌》。(此时已经改歌名为《游击队之歌》)
作为一台文艺演出,这个集全国之力完成的伟大演出工程(请注意,笔者在这里称之为伟大的工程)已经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绝唱。她的气势难度和影响力至今无人能够超越,将来也不可能超越。
尔后这首歌又先后入选“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入选《100首爱国主义经典歌曲》。
总之,人们把想得到的荣誉都给了《游击队之歌》。
1986年1月,83岁的贺绿汀携夫人姜瑞芝来到了湛江市,住进了湖光岩畔的粤西农垦干部疗养院。
他的这一次的休养活动是应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王震将军之邀前来的。
贺绿汀与王震的私交甚笃。早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王震率359旅进驻南泥湾垦荒,秋后取得了大丰收。王震就对贺绿汀说,你到我那里来看看,来品尝品尝我的丰收果实吧。贺绿汀不但去了南泥湾,受到官兵们艰苦创业精神的感动,还为他们写了一首歌。
这首歌就是后来人们争相传唱、家喻户晓的《南泥湾》。
贺绿汀到达湛江的那天晚上,应邀参加了为欢迎他而专门举办的“湛江市文艺工作者联欢会”。
当贺老步入会场的时候,全场突然响起了整齐嘹亮的《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余音未落,又响起了热烈经久的掌声。那一刻,贺老的眼窝潮润了。
1999年4月27日,96岁高龄的人民音乐家贺绿汀在上海逝世。
逝世前,他异常安详,轻轻地对女儿说:“我好像听到了,天涯歌女的歌声……那里,有青纱帐,我们的神枪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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