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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 爱
作者： 屈岩
秀娟去和二舅介绍的一位男朋友约会。地点在斜街的“宽厚”卤煮火烧店。傍晚刚下过雨，街巷雨水泥泞。
她不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要在这么个夜晚，选这么一个幽暗的地方约会。他说，那家“厚宽”卤煮火烧店，主料新鲜，汤味地道。她不喜欢吃卤煮火烧，那里面都是猪肠子、肚子、肺之类的下脚料。再说，约会都是在咖啡店或者公园那样的场所，为什么要选择这鬼地方呢？在电话里她听他那声音就不对，声音沙哑，吐气无力，好像从手机中就飘来一股烟酒味。她被男人伤害过，她始终认为世上的男人都是骗子，男人要的是女人香馨的身体，给女人的是臭嘴、臭袜子。要不是母亲病重，临危托人让她出嫁，36岁的她是绝不会走这幽暗的巷子去吃那下脚料的
“是你吧？”一个高个子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拦住了秀娟。
秀娟被吓一跳，一脚踩在泥坑里。她只看见两只发着亮光的眼珠子：“你找谁？”
“高秀娟！”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个男人的眼睛亮得像萤火:“和我约会的女孩子，走路都是犹犹豫豫的！”
他把她领进了那家卤煮火烧店。店里灯光很亮，卖家想把东西卖出去时总是把灯光弄得很亮。几张桌子泛着油光，猪杂碎的腥味和烙烧饼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告诉人们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她用眼睛的余光扫他，他的右眼好像在流泪。奇怪的是，他不停地在手机打字。
两碗卤煮火烧上来了，他给她递筷子。
她给他递卫生纸，借机仔细端详他的脸，他的右眼的确总是在流泪。那是鳄鱼的眼泪吗？“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她谨慎地问。
“钢铁研究院！”他也借机看她的脸，那只流泪的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笑意：“你在哪儿上班？”他问。
“开了一家服装店！”她回答。
“营业额怎么样？”
她有点慌乱，她的店快倒闭了。她随口编了一句谎话:“每天营业额一、二千元吧！”她迅速改变了话题:“你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我怕乱！”他又增强了语气:“我喜欢安静！”
“我不喜欢！”
“是吗？”他有点吃惊的样子，随即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扒拉完最后一口:“那我们赶快走！”他只顾离开那家小店，没有结账。
是秀娟结的账，就此她结结实实做出结论:他是骗子。
秀娟没了心情，俩人加了微信就散了。
这天，秀娟接到了他的微信:“你好呀！”他的名字叫宋东生。
秀娟把他的名字去掉，标记成了“骗子”。她问:“骗子，那天吃饭，你为什么不结账？”
他回道:“我和女孩子第一次见面都不结账，我想测测女孩子的城府有多深！”
话给的真是太直白明了，直筒子倒出来的。想想那天吃饭，她说不喜欢那个环境，他就马上离开，话跟行动一致。他是那么纯真，玻璃人似的，秀娟不自觉地噗嗤笑了。
母亲住了院，胃癌要做手术。那些日子秀娟店铺正忙。他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情况，特意休了年假，主动来伺候母亲。母亲大便不通憋得要昏死过去时，他不顾脏臭用手扣那堵塞肠道的大便。母亲手术后，是漫长的三个月化疗期。每天不管多忙，那怕是请假，他都会开车接母亲去医院化疗一次。轮椅在车的后备箱里，正是冬天，在医院里，他一手推着母亲，一手擦着他眼角的眼泪。
这个时候，秀娟想把手机中标注的那“骗子”两字去除掉。
母亲奇迹般地躲过了一劫，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母亲对秀娟说:“这孩子是喜庆人，会给我们带来福气，嫁给他吧！”
秀娟想:他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的人。
他们从此经常在幽静的森林、郊野或者峡谷之类人烟稀少的地方约会。秀娟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在手机上不停的写？
那天，他们来到了一个静静的池塘，荷花在摇曳。他们坐在柳树下，静静地赏荷。她看他还是在写，就问:“你总是写呀，写呀，在写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回答，依然在写。片刻，他说:“我在写诗！”
“诗？我可以看看吗？”秀娟问。
秀娟在他的手机里的确看到了一些像诗的句子:荷花在太阳下唱歌，唱得池水在跳舞，唱得荷叶卷成了窝；唱得凉风儿停了脚步，唱得鸳鸯扑腾扑腾钻入水；唱得两只青蛙变成了2个脑袋四条腿……
“骗子！”秀娟问:“怎么两个青蛙四条腿？”
他用手指指池中的荷叶:“你看那……”
秀娟顺他手指看去:果真在摇曳的荷叶上，两个青蛙抱着叠摞在一起！
“流氓！”她羞红了脸。
凉风习习，荷花摇曳，她倒是真的有些醉意了。
她的服装店在他的帮助下，更换了货品，在淘宝注册了账户，生意竟然起死回生了。她跟母亲说了他和她在那池塘看莲花和青蛙的情景。母亲说，莲蓬多子，青蛙也多子，那是吉照。
她嫁给了他。结婚不长时间，她突然在一个箱子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笔记本，已经油乎乎打了卷，她翻开来看，都是抑郁、错乱、天、地、虫子猫狗之类乱写乱画。她明白了什么。她严肃地把他叫在桌旁:“这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不语。稍后，他抹抹眼角的泪，身子坐得端端正正，像小学生那样解释:“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由于工作紧张，得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医生说，当你精神就要崩溃的时候，可以在纸上写，写你所想的，写你所看到的，写你想说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骗子！”秀娟骂！
“真的！”他说:“后来，我就不停的写，写来写去，竟然会写诗了！区文联主席在诗歌大会上还念过我的诗呢！”
“骗子！”
“婚姻就是上帝设计的骗局！”他说:“男人女人都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把不不好的东西藏起来！我们把身上不好的东西用橡皮擦掉，我们每天会开心快乐的！”
她想到，她对他也是说过慌的。那时她的店铺快要撑不住了，她记得对他慌说营业额一、二千元。秀娟把那个笔记本重新包好，放回了箱底，自己对自己说:男人女人到一个锅里吃饭，就是搭手过日子罢了！
他们结婚一周年了， 秀娟微信上那个“骗子”标注她没有改。女儿六岁上学了，微信那个“骗子”标注秀娟也没有改。
这天，女儿问妈妈，课本中“骗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秀娟找不到合适的词解释，想了想说:“你爸就是骗子！”
男人正把饭菜端上桌，听见女人的话，对女儿说:“别信你妈的话！不和你妈妈来场错爱，我们怎么一起在石缝中找到你？”
女儿不懂这些解释，总感觉他们都没有说真话，于是转了转眼睛，撅着嘴说:“你俩都是骗子！”
作者简介：屈岩退休职工中共党员曾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晚报》《杂文报》《中国测绘报》《燕山油化报》北京《健康杂志》等纸媒发表杂文随笔近百篇，自著杂文随笔集《更始之夜随笔》。在中国作家网发有《非公书记老郑》《御窑村的窑火》长篇小说两部，有小小说散见网络和纸媒。燕山文联文学协会会员，房山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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