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善待我的父亲
文/蒋小英
在时光岁月面前,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没有人敌得过这把名为“时间”的武器。没有人能知道,我现在多么想可以有一面坚硬无比的盾牌,替父母挡一挡,就算敌不过,也至少伤害的慢一点吧……
“我已经五十岁了,这辈子其实也就一晃而过了。能活到七八十岁就很好了。一年一下子就过去了,你以为我还有几年啊。”我爸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只得转过头,掩藏眼里抑不住的悲伤。父亲是已经把人生看淡了吧,可是我父明明只有47岁,还有3年才50呢!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这么早就觉得人生无望了呢,或许是我们三个孩子,也或许是日复一日的忙碌让他疲惫。
父亲这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忙碌。以前在农村,因为没有文化,只能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去煤厂,干体力活,稍不注意就丢掉性命的危险工作。清楚记得那年夏天,我和哥哥去玩,稀里糊涂地去到了父亲所在的那个煤厂。很久之后,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等到完全出来洞外面,我也没能将那个全身只有眼睛是干净的黑人和我的父亲联系起来。父亲先去一个水龙头那,把手和脸洗干净了。然后拿着那套我熟悉的洗到发白的短袖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洗澡去了。再出来,仍旧是那个笑呵呵的父亲。
父亲从来没让我受过委屈,尽力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候家里就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这事父亲没有和我们这些孩子提过。当村里面说那所唯一的学校要被拆掉的时候,我在担心我没地读书的时候,父亲就说要搬家了,为了我们读书而搬家的。搬家,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是住进新房子,是一件令人飘飘然的美好事情;对于父亲,却是意味着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吃妈妈做好的早饭,开着自己的小摩托,“呼呼”地去上班的地方。那几年煤炭还挺赚钱的,父亲是真正的连轴转,不停歇,生病也要去的。错过一天就错过了好几天的买菜钱,父亲自然是不愿意的。
过了几年,煤炭行业没落了,父亲上班的煤厂也倒闭了。那个整日笑呵呵的好脾气父亲总是上扬的嘴角也向下了。嘴角向下的父亲,不快乐。连那个摩托近来也觉得“呼呼”地有气无力,焉了。我也逐渐懂事许多,话语也少了些,免得父亲心烦。家里不再似从前一般热闹了。
几个月之后,我们家忽然多了好多机器,父亲告诉我,我们家要做生意啦。是加工农作物的。我以为父亲母亲可以稍微轻松点,好生欢喜。然而,事实总是不太如人意:父亲母亲起的更早了,天还不亮,就被别人“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吵醒。很多时候,来不及刷牙洗脸,只能匆匆地擦一擦。父亲也高兴了许多。我整日提心吊胆,我害怕机器突然出问题,更害怕发生爆炸。不过,总好过父亲每天去窑洞里挖煤的好。
父亲好像真的老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也使父亲瘦了许多。我很多时候,不敢看他,一看见父亲的皮包骨,和头上的白发,我就忍不住悲伤。如果不是我们要读书,父亲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对于父亲,我是愧疚的,也是亏欠的。我不知如何才能将这份愧疚填满,亦或许永远也填不满。
父亲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邻居都夸赞他的好脾气。从来不跟人动怒,所有的苦,累都是父亲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父亲的脚趾每到夏天,就会溃烂,脱掉鞋子之后会散发一种腐烂的味道。可是他从来不提自己有多难受,不说自己的苦楚。有天晚上父亲胃痛,母亲听见父亲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便问父亲怎么了。父亲开口,却说“不想发出声音的,会把你吵醒,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如此温柔的人,为何得不到世界的善待呢?只要每次认真的观察父亲,总会发现他的手上,脚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叫人心疼。
可如今,这个温柔的父亲温柔地对我说出了如此残酷的话。我不想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了父亲,我会怎么样。可是父亲说的话却是事实,再过四五十年,父亲便会离开我们。
时间让父亲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这是时间的馈赠;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份馈赠,再过几十年,时间也将从父亲那收取代价。时间,求您,走的慢一点吧,让我有能够回报的机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