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老父亲
文/顾祥
父亲寿终八十有六,一生与农为伍,至到生命垂危之时,还要让家人搀扶着他在自家的田地里走走。他一生没出过远门,也从没有离开过脚下的这片土地。父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家里的块块责任田都凝聚着他的血汗和艰辛的付出。他一年四季栉风沐雨,从不歇息,既使在寒冬腊月,别人都在玩牌,喝酒消闲之时,他也坐不住,迎着西北风挑着担子在草滩中拾牛马粪,一冬天,他拾的粪堆成了一座小山头,单等来年春暖花开拉到田地里做肥料。所以我家责任田的庄稼长势在全村是一流的,每年的粮食除了自家吃外,还要去粮店里卖掉,换回钱给哥哥们娶媳妇儿成家立业,全村人都夸父亲能干,母亲也以此为荣。
父亲1928年出生在赤城县云州村,和我的母亲是同乡人,在1947年为了逃避国民党抓兵丁,和他的叔叔二人落难在沽源县闪电河流域一带,靠给种地大户人家当长工谋生。家乡解放后,父亲回到了相隔4年的家乡,用积攒的钱盖了新房,成了村里一个吃苦耐劳的好社员。在1969年兴建赤城县云州水库,父亲第一个报名参加,据父亲说修建云州水库工地上人山人海,全赤城县所有的能工巧匠调往工地,白天黑夜三班倒,吃住帐篷,父亲他们那一班人被称为"硬骨头六连",由于父亲石砌技术好,垒砌的防洪大坝光滑而平整,受到了在工地视察的时任张家口地委书记吴茂生的高度称赞,父亲被授于全连劳动模范。历时三年,终于建成了一座防洪灌溉为一体的综合性水利杻纽工程,可灌溉水库两岸6.8万亩土地。
时光追溯到1970年,我的生父因患病英年早逝了,那一年我才4岁,母亲带着7个孩子坚艰的生活,母亲的家人知道后,便把父亲和母亲撮合在一起。据母亲说,她和父亲是一村之人,还沾有远亲了。那年父亲43岁,母亲42岁。母亲曾说,有一个相面的先生给她看相,说母亲在42岁那年会有贵人相助,我想那个人就是父亲吧。
父亲进了门之后,我家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先是把在云州老家的房子卖掉,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运了过来,解决了一家人的温饱问题。第二年就准备盖新房子了。冬天在生产队的帮助下,从赤城县黑河拉回了椽檩,第二年春天盖起了四间崭新的土坯房,告别了那低矮的爬蛋小屋,我家也是全村第一户盖新房的人家。
父亲自从进了我家,就像一个拉车不松套的老牛,一心扑在家里边,一年四季,不曾歇息,和母亲齐心协力共同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1982年1月1日,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了包产到户,国家对国有土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由农民自己经营耕种,彻底宣告了大集体时代的结束,改革的春风在96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土地上向春潮般涌动,国家的这一举措给农民在致富的路上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秋天生产队进行了土地均分,我家共分了28亩责任田,父亲建议除了口粮田外,全部种经济作物,因为这样的合理安排种植要比种传统作物收入的多。父亲在土地耕种上非常严格,做到了精耕细种,他常常对我们说,你哄地皮,地皮就哄你肚皮。在父亲的言传身教和精心呵护下,我家的粮食亩产在全村之首。家中的光景一天天的好过起来,我的几个哥哥也相继的成家立业,分门另住,我的父亲尽到了一个做长辈的责任,在全村树立了很高的威望。
冬天,在农村本该是休闲的季节,但是父亲仍然闲不住,和母亲商议着开了一个豆腐坊,他有着精湛的制作豆腐手艺,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每天供不应求,老远就氤氲着豆香的味道,谁家来了客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父亲的豆腐,那个年代农村不太富裕,我家的豆腐成了全村人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临近过年,更是父亲最忙碌后季节,他睡的很晚,起的很早,除了本村之外,十多里邻村的人家也来加工豆腐,父亲从不贪不义之财,给人做的豆腐足够斤两,十里八村的人络绎不绝,为此他的豆腐生意的声誉传的很远。
父亲不但是个合格的农民,在农村编织工艺上也是个行家,被村里称为"大能人"。在坝上地区原来盖土坯房,房顶都要用大量的荊笆铺垫,在荆笆上面厚厚的抹一层黑泥,才算完工。一般的荊笆是由榆树枝条编织而成,我的老家盛产榆树,想盖房子的农民就地取材,早早的在林带砍好了枝条,单等着父亲为他们编织,父亲编的荊笆严密均匀,结实耐用,很多人都夸他做活地道,可是他手上的伤口像刀划过一样,道道血口依稀可见,有的手指头疼的历害了,就用胶布裹着,从不喊苦言累。在农村编筐子也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品,拾粪,拣柴火和清扫泥土都离不开筐子,父亲在休闲的时候会给村里人尽义务。他淳朴,诚实从不眼高,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有求与父亲,他就会倾心帮助,最多也就是送给父亲一盒烟的待遇了。编粮囤子也是父亲的一绝,在农村一般都是土坯房,即使你的粮食藏的再好,也难免会遭到老鼠的祸害,但这难不倒父亲,把粮囤子编好之后,里面用牛粪和白泥厚厚的抹一层,老鼠闻到牛粪味后,就不再打洞了,父亲的这一绝活在村里成了经典传奇。农村垒火炕也是有讲究的,俗话说,家暖一条炕,在坝上地区人们一年四季习惯睡火炕,谁家要是没有一个好热炕头可就遭罪了。有些人家的炕怎么烧也不热,遇到大风的天气还到烟,一股烟灰直接从灶台反窜过来,呛的做饭的人大声咳嗽,睁不开眼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还能低抗,老年人是睡不了冷炕的。村里有几户人家听说父亲会垒火炕,便纷纷找上门来,求父亲为他们重修火炕。垒火炕的活又脏又累,一伸手全身弄得黑黢黢的,这是一般人最不愿意干的活计,可是父亲没有这么想,他细心的根据风向和火炕的自然规律合理的给这几户人家重新修改好,从此以后他们的火炕热乎乎的,老人们高兴的夸奖父亲为他们办了一件好事。父亲乐施善意,常常帮助别人在村里缘分很好。
虽着时间的推移,父亲也逐渐变老了,进入了暮年,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兀显出深深的沟壑,一向健壮的身体也变的踽踽缓慢,满头的黑发变得花白,眼神不再清澈,终于在2013年秋天倒下了,追忆父亲的一生可怜而心酸,从小失去爹娘,是本家叔婶拉扯长大的,至43岁那年来到我家,对自己没有半点私念,做在前,吃在后,风风雨雨,任劳任怨,他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但他把一生的爱倾注在我们兄妹的身上,为我们成家立业,摭风挡雨。
如今,他的坟头孤零零的埋在了九大林带,(因为母亲和生父埋在了一起),我们兄妹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看他,给他烧些纸钱。我的父亲虽然走了,但他那淳朴诚实,为人处世的言行一直在激励着我们。
别人家的老人下世后成双成对的埋在一起,即使在天堂也要一路相随,可怜我的父亲牛马般的为了这个家劳作一生,换来的只是那堆低矮凄凉的黄土堆。
窗外夜色静谧,偶尔有一颗流星瞬时划过天际,半弯的月亮斜挂在天空,在星河的点缀下,散发出朦胧的光泽,我俯首案前,思念的泪水掉在我写作的纸笺上。父亲,安息吧,等儿有钱了,一定会为悠修一座好墓,这也算上是您奋斗一生仅有慰藉吧!
2022年11月8日
作者简介:顾祥,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白土窑乡五道沟民。沽源县文联诗协会员,乡土文化创作传媒者,热爱文学创作。曾在国家,市级报刊上和网络平台上发表作品300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