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喧闹
文/木华
“拒绝喧闹，我需要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的私人空间”，这是我，或者是许多上班族下了班后的内心呐喊。
幼学以后，大城小镇成了我读书工作的轴心地: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灯红酒绿，人声鼎沸。这些词语陈述的就是一浮躁的闹市，而我只想在现实中找寻一处静谧，容我的心小憩一会。童年的老家的记忆，顿时浮现于脑海，令人怀念与向往……
那时的农家大多是泥土构造的土胚屋，如果家里条件还不错的，可以裹一层粗沙加泥浆的混合物，外面再涂上一层薄薄的白石灰，如果您有一把放大镜，您能看到黄沙有序地镶嵌在石灰馍馍上。江南的底墙板块是要做防水的，所以最下面是简单勾勒的水墨画记，一条不超过一米宽深褐色的西瓜皮。但黑褐色只是为了看起来不容易脏的作用而已，缺少了传统山水画的神韵，有点可惜。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经历岁月洗刷的老屋，突兀的痕迹总是那样显眼:屋外缺块少角的墙面，在清晨的阳光洒照中，裸露的红壤显得极为惊艳，像极了雪藏许久的女星，抓住了久违的希冀，浓烈地挥发着荷尔蒙，卖弄风韵与妖娆，怂恿着农人随意挥动农具，吸引着无知孩童的随意抠抓，抓挠着小牛儿靠墙磨擦尖角……
可是，农人可没时间欣赏她的内在美，他们会觉得不安，破损可能意味着容易渗水，更有甚者会认为是破财之相。所以他们宁愿找来补丁：浅浅的白，褐褐的灰，醺醺的红，还有其他……这些都是新的，零零散散，犬牙交错。近看极其难受，远远望去，却又很完整舒服，“农家莫奈”的印象水墨江南气息画面扑面而来！
墙角往上，是黑褐色横梁木，“吱，吱吱，吱”，他就像沧桑的老者，横梁的条纹和年轮历经风吹雨淋，已模糊不已。像极了朽木，但他倔强、坚毅的眼神，似乎诉说着内心：屹立不倒再五百年，我可以的！也许有人会问：农家的房梁应该会有燕子吧。“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新泥”，很幸运，我的童年离不开燕子的身影，我家的房檐数年来从不缺访客，有休整小憩的匆匆过客，也有经年累月的常驻者。他们就是自然的精灵，翩翩起舞的舞姿，优雅灵动；清脆悦耳的歌唱，“唧唧，吱吱，唧唧”，加上帧帧起伏平稳的节奏拍子，谱写出天籁般的跳动音符。我的清晨夕阳伴着它，我的午休晚憩伴着它，我的上学游玩伴着它，我的暖春酷暑也伴着它，就是这种少一帧是噪音，多一帧是累赘的原生态歌者，春风化雨般涵养了我清宁的乐感！
谈及农村，常人认为少不了的就是一头老黄牛，“土坡平慢陂田阔，横载童儿带犊行”。然而，我的童年的阴影之一就是一头黑不溜秋的大水牛：两支又大又尖的犄角，一双乌溜溜的浓眉大眼，巴眨巴眨的好看；滚圆滚圆的肚皮，小尾鞭不停地抽打这自己的屁股两侧，晃晃悠悠，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奔向目的地，是的，农家的牛是要耕地的，而我的任务是牵着它在来回家中的路途，陪着它尝遍途中一切可以享受的美食，听着松树杉树的针叶、四叶草、牛筋草，茅草等咔呲咔呲的声响，在滋滋泡沫里爆浆！当然，偶尔的不注意，幼嫩禾苗也被它的口腹之欲糟蹋，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愤怒的怪力稚童，用尽吃奶的气力，不停地挥动着我的神器—竹鞭，抽向它，和它对峙。倔强的我们在比拼耐力，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这黑货就很直接，气鼓鼓地冲向我，弯头一顶，我就在天旋地转中领教了它的“铁角”功夫。这也就是我至今对牛还有恐惧阴影的缘由了。
虽然这并不影响我体味到它们的独有韵味的声音，“哞，哞，哞”，在我的印象中，互相遥望的母牛和小牛儿，哞哞声是饱含深情的爱意，像极了傍晚急切的母亲，从山的这头，沿着山路到那头呼唤着放学后贪玩，未及时回到家的我；当然，还有强壮公牛的挑衅的喊话，有青涩母牛骚动的呻吟，还有迟暮安详老牛的低哞，这些都是我记忆中的声音！
但，强壮的牛儿有它的独特使命，黑货们的身躯承受着踏板，踏板上是农人的泥泞裤腿，拍打着水面，发出“啪，啪啪，啪”的声响；踏板下的翻滚的稻田水，冒泡似的一呼一吸，把所有浑浊的水赶到缺口处，然后奔走汇入溪流。老式的传统耕作方式，老水田，老水牛，却构筑了奋斗，展现了青春，播种了希望！仿佛，又看到了那“稻花香里说丰田，听取蛙声一片”收获的季节。
但是，映入我眼帘的是蛙儿躺在浑浊的田地水中随波逐流，“呱，呱呱，呱呱呱”，仿佛它在说，“劳作了好久，虽是饱餐了一顿，可是碧绿的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该去洗个清水澡了。”所以，当汇入溪流的两股水流相遇，互不相让，泾渭分明:一边是清冷凛冽的高雅溪流仙子，青色的石子藏在清澈的河水里；一边是言语粗鄙的泥淖丑八怪。绿色的青蛙却是在“同流合污的水里翻滚，玩的不亦乐乎，水花溅射地极其别扭，却又极地自然。
然而，夏风还是不自觉地来了，惊吓到欢快洗濯的青蛙，同样也吹动了竹林。这群“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君子们，经年伫立在河岸两旁，他们的腰杆似乎弯了，不知道是屈服于风雨，还是历经了流年岁月！“唰，唰唰，唰唰唰”，是欣喜还是沉重，我没听出……只是旁边微微隆起的土层，有几颗小竹笋开始冒头，这种轻轻摇弋的方式让我明白，这是一种亲情的声音，饱含着母亲的慈爱和安详……
农家的场面，远远不止于此……而我记忆中农村的喧闹，是端详的老屋横梁的摇弋，是青春希望的燕吱，是辛勤劳作的牛哞，是欢快歌唱的溪水，是青蛙欢快的玩耍，是竹林轻抚低吟，他们都是自然的声音。
也许，我出生农村，心自然也是向着农村的。但，我不喜欢喧闹吗？这点我也疑惑了……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