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妻子是个极自由的人,自由得有些懒散;我很严谨,严谨得近乎刻板。要在两种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之间,求一个恒久的“和”,这是家庭生活中的“哥德巴赫猜想”,需要用一种“堂吉诃德式”的执着去求证。妻子很聪慧,也很敏感,我每次试图用“哲学式”的力量去影响她,结果,留下的是一个个“哲学的贫困”。
第一章 蜘蛛结网
妻子有些时候做事不是没有耐性,而是很没有耐性,常常是轰轰烈烈开始,悄无声息半途而废。
一天,妻子兴冲冲地发布她的“十四五规划”:亲手织一件毛衣作为结婚20周年的礼物送给我。看看衣柜里堆积如山的“半拉子毛衣”,我连“谨慎的乐观”都不应该有。但离“交货”时间足有两年多,希望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何况这次完全是以婚庆的名义构思,我能不感动?
妻子买来一大袋翠绿色的毛线和编织类教材,把雪藏了N年的编织针翻出来,“献礼工程”大张旗鼓地隆重开工,并进行得如火如荼。妻子“学而时习之”她新买的和借来的编织书籍;走家串户,虔诚地向左邻右舍织毛衣的高手拜师学艺;走到哪里,就把织毛衣的活儿带到哪里,就连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手都不曾停歇一下。大概十几天工夫,妻子拎着一件“半成品”神采飞扬地招摇过市了。这一次,她似乎好像真的要织一件完整的毛衣了。
然而,就在我觉得似乎好像的时候,妻子有点不像了:“老公,不好意思!衣服打小了。”“没关系,时间还早。”我半安慰、半鼓励妻子。妻子雷厉风行地拆掉了织了一半的毛衣,然后选定新的尺寸,有一下没一下地织了20多天。织到约三分之一时,她就像一个老中医那么有把握:“老公,这种花不适合你!”我并没有感觉到这种花有什么不适,但妻子给的结论是权威的,只好任由她又快意地把自己的“作品”毁了。那阵势好像她织毛衣完全是为了享受拆毛衣的快感。拆完之后,妻子的“献礼工程”变得低调起来,在外面是无论如何看不到毛衣的影子。大约过了个多月,妻子完全闲了下来,我以为“工程”竣工了,心理不禁很有些窃喜。谁知妻子拿出织了几行的毛衣坯子往我面前一丢,“织的毛衣不如买的毛衣好看!”那语气相当决然,已经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浪费毛线事小,没有意志、不守承诺事大。对于妻子又一次的有始无终,是可忍我不可忍。我编了一个故事讲给妻子听。有一只小蜘蛛,小时候跟蜘蛛妈妈学结网,总是很不耐烦,没结几根就玩去了。蜘蛛妈妈警告小蜘蛛这样不好,以后会捕不到食物。玩耍是快乐的,学习是痛苦的。小蜘蛛不想为痛苦的学习牺牲玩耍的快乐,还是三天打鱼,两天结网。后来,小蜘蛛长大了。独立门户的小蜘蛛秉性不改,每次结的网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线,根本网不住蚊虫,有一天,这只蜘蛛死了。看着妻子听故事时那种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以为自己的教育收到了效果,趁热打铁提出问题:“你知道小蜘蛛是怎么死的吗?”“网络不好上网被卡死了呗!”费尽心机编造的一则的寓言故事,活生生地被妻子故意歪曲成一个脑筋急转弯,不是猪撞树上了,是我撞树上了——我晕。
第二章 鼠妇新传
有人说女人的嘴生来只做两件事:一是唠叨,二是吃零食,愈漂亮的女人愈如此。还有人说女人爱吃零食也是在没有唠叨对象时的一种训练,是为后面的唠叨“磨牙”。我不知道其他女人是不是那么爱吃零食,我只知道“嘴勤”是我妻子的一种美德。
妻子爱吃零食已经到了“川流不息”的地步。除了睡觉,如果她没有在唠叨我和儿子,那就绝对在“唠叨”那些可怜的食物。妻子对那些软质的食物,比如海参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她比较喜欢那些带壳的有意志品质的硬质食物。成为她嘴里牺牲品的,最多的是瓜子,其次是槟榔。从内心里讲,我应该感谢妻子长期钟情于这样的食物,这样不仅不会给我增添太大的经济压力,还常常会给我一份艺术欣赏。
妻子吃瓜子就像艺术家们做一件艺术品一样,过程是一种享受,结果还是一种享受。她剥瓜子的动作很优雅,速度却很快。基本的流程常常是这样的:正在看电视的她,眼晴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不经意间,用纤细的拇指和食指信手准确地从食品盒里捏住一个“猎物”,轻轻地在两粒雪白的门牙中小角度旋转约30度,瓜子壳看不出一丝裂痕,里面的瓜仁却早已葬身“虎口”;然后,妻子还是看也不看,顺手把瓜子壳往茶几上的一个地方轻轻一放,又开始新一轮相同的工序。一个晚上的电视看完后,我家那个能装一斤多瓜子的食品盒已经被“扫荡”一空,茶几上的瓜子壳堆成一座小山,或者被叠成各种惟妙惟肖的小动物,让你实在不忍心去破坏那些值得永久收藏的艺术作品。事实上,只要我不去搬动这些作品,它们基本上是不会自己消失的。在我们家,这方面的分工是明确的,负责吃瓜子的只管吃,负责收拾瓜子壳的只能收拾。毕竟吃瓜子是艺术,收拾瓜子壳是无术;吃瓜子是享受,收拾瓜子壳是难受。每次电视看完了,妻子把瓜子也消灭完了,她会用两只很有肉感的酥手轻巧地对拍两下,缓缓地站起来,轻掸几下衣服,非常惬意地伸一个长长的懒腰,很干脆地喊一声:“睡觉!”便径直走向洗漱间,再走进卧室,剩下几堆瓜子壳就成了有点洁癖的我睡觉前的家庭作业。
和斗智斗勇的捉“鼠”运动相比,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大概是觉得嗑瓜子还不过瘾,妻子又看中了槟榔这种食物。那些又黑又硬的槟榔在妻子的嘴里深加工一段时间后,就变成了一只只活灵活现的棕黄色的小老鼠。如果说妻子嗑瓜子吹的是集结号,那么,她吃槟榔时唱的就是信天游了。当妻子上网的时候,这些“老鼠”就会在电脑桌上和我捉迷藏;假如妻子在看电视,“老鼠”们就会在茶几上挑衅我;万一妻子在床上看书看报,“老鼠”们极有可能三五成群在床头柜上当我的睡眠卫兵。在和神出鬼没的“老鼠”们打交道的过程中,我觉得妻子就是我们家最大的“老鼠”,得想办法改变她的“鼠”性。于是,我又杜撰了一个“鼠妇”的故事:从前,有一个美少妇最喜欢吃一些带壳有核的东西,吃剩的果核瓜壳到处乱丢,玉皇大帝知道后,就把这个美少妇变成了一只名叫“鼠妇”的小虫,让它从此生活在那些潮湿肮脏的环境。听完我的故事,妻子叹了口气:“这个美少妇可惜没有像我一样找到一个爱收拾的好相公。”
我想教育妻子,妻子却变着法子借机来夸奖我。戴了人家送的高帽子,故事自然没有再深入下去的勇气了,我的寓言故事又一次变成了对牛弹琴。
第三章 兔子找家
“男主外,女主内”,妻子对老祖宗定下的这个规矩颇有腹诽。她常说,她应该是生错了身,本来是个干大事的男儿身,却被玉帝仓促间换成了女儿身,所以,极不喜欢做家务。我开玩笑问妻子想干些什么大事?她说她本应该去化解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仇怨,促进世界和谐,但美国人在那里横插一杆,只好大材小用,去调解邻里之间的矛盾算了。
妻子似乎确实一天到晚琢磨的都不是家里的事。白天,她会比居委会主任还勤快,和社区的那些大婶大妈一唠就是几个小时,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是不会提早“下班”的。晚上,劳碌一天的我刚回到家,妻子就会把白天了解到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生怕漏掉其中的任何细节,然后为东家担心,为西家着急。有一次,对门刚搬家过来,东西摆放比较乱,翻箱倒柜都找不到家里的汽车钥匙,一筹莫展之际,我妻子一下就帮他们找到了汽车钥匙。原来,妻子白天来串门时早就将对门家东西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了。
如果由此推定妻子对自己家的什物摆放也有这么清楚那就绝对错了。在家里,妻子找东西的绝招就是大喊大叫。她每喊一声,她要找的东西——就变成了我要找的东西。因为妻子不仅喜欢乱丢乱放,而且不愿意及时收拾。房子有多大,妻子就可以将东西扔得多散。一天,我问妻子是否知道狡兔三窟的原因,妻子又一次装傻说不知道,就是不上我的当。我告诉她是因为兔子乱扔东西,把自家的门都堵了,兔子根本没办法进自己的家了,只好到处挖洞找自己的家。听了我的解释,妻子又是叹了口气:“兔子要是有钱请个钟点工就不会这样了!”我知道,妻子又故意不按我设计的故事主题上道。
屡次枉费心机,使我意识到我的“哲学式”故事的影响力的微弱,并思考自己是否有点小题大做。事实上,妻子在处理重大问题的时候,还是有毅力的。另外,她虽然不太喜欢时时刻刻收拾房间,但每隔一定时间,她也会将家里收拾得比五星级宾馆还整洁。她只不过是在一些细小的问题上表现出一丝懒散,这或许就是她的可爱之处吧。其实,成员个性多样化的家庭才是最美的,一个家庭应该允许每个成员保持自己的个性,这个家庭才会有生机。如果,夫妻之间都想按照自己的个性标准去改造对方,不仅会让被改造人不幸福,也会让改造者痛苦。何况当初结婚的时候,主持问的是你是否愿意接纳对方为你的配偶,而不是问你是否愿意改造对方。可见,我们的婚约就是一个共处合同,不是一个改造合同,我们只有接受对方的义务,并没有改造对方的权利。所以呀,性格各异的家庭成员互相包容,求同存异,和睦相处,才是家庭和谐与幸福的真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