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地里的秘密
文/阮红松
城里空调也好,地暖也好,比不过大松家的桌炉,桌炉让寒冬的农家成了天堂。
桌炉也就是立式火炉,聪明的农民在这上面加了两样东西,挖孔的石桌面儿,加长的密封烟筒。炉里的火旺起来,烟被抽室外去了,整个桌炉散发着热量,封闭的房间温暖如春。喝茶时桌上坐水壶,吃饭时桌上坐火锅,茶喝到兴奋时,火锅吃到高兴处,大冬天也冒汗。
朋友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头鱼,身子像蛋清一样爽滑,鱼头肥得流油。用火锅加花生油清炖了,加点新鲜白萝卜丝,喝点农家的高粱烧,比吃海鲜还美。这样的美味放在暖烘烘的桌炉上吃,又是几个好友分享,那幸福感,换上皇宫也不去。
大松将火锅坐在桌炉上后,让我到他家门前菜地去扯个新鲜萝卜。
什么菜新鲜?刚从菜园里扒出来带着泥土气息的菜,洗净就顺手丢锅里的菜。
大松门前的菜地,大冬天也绿油油的。大白菜、扯根菜、耳朵菜、萝卜苗、葱苗……大白菜是嫩绿的、扯根菜是翠绿的、耳朵菜是墨绿的……让春天的景色也让三分。
我在地里寻白萝卜,再没有什么事比做这事更容易的了。地里成熟的萝卜,都胖乎乎长出地面了。有的干脆留根在土里,整个身子在地面上生长。仿佛在泥土里闷得慌,这样长更舒展些似的。
我拔了棵最大的,萝卜足有三斤多重,喜兹兹拎屋里去了。
“你搞错了,不是这种萝卜。”大松说。
我瞧着手中的萝卜,直翻白眼儿。大白萝卜,三岁小孩也认得,我咋会搞错?
大松也不细说,自己往门前菜地走。我跟在后面,想弄明白,自己错哪了。
大松径直走到菜地最里面,指着一小块菜地说:“扯这里的萝卜。”
我细瞧了一下,菜地原来是园中有园。里面的这块地,种着跟外面的地一样的菜。菜太瘦了,也不漂亮,进菜园不细瞧,完全不会注意到。
大松在萝卜地摸索着。这里的萝卜,都没有长出地面,萝卜苗也有点萎黄。他用劲拔出了一棵萝卜苗,从泥土里被拔出来的萝卜,又细又长。
“这样啊,品种不同啵?”
大松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这块地的萝卜是种给自己吃的。”又指了指我刚才拔萝卜的地。“那边的菜是挑到街上买的。”
“有什么区别啊?”我傻乎乎地追问。
大松告诉我,外面那片朝气蓬勃的菜园,完全按市场操作,菜怎么长得快,就用啥化学肥料和激素催,菜怎么长得漂亮,就用啥毒药灭虫。如此整出的菜,青葱葱绿油油,格外养眼。这块“自留地”的菜,施的是农家肥,手工捉虫,没用“化学武器”。菜长得慢、长得丑,但营养,味好。
“那城里人就不是人啦?”我气呼呼地说,重新打量这位农民朋友。
大松拍拍我的肩,无奈地笑了。“郊区菜农都这么种菜,不是我一家。再说,不这样种,菜也买不出好价。你刚才不是也选择了长得漂亮的大萝卜么?”
也是,他如果不说透,进菜园我肯定选择长得漂亮的菜扯。
再回到屋,我的心情就不太爽了。坐在热烘烘的桌炉前,吃着原汁原味的萝卜丝,有悲壮感,同时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在大松家搓完一顿,回家时,他特意给我装了一包他“自留地”里扯出的菜。
这包菜,我拎回家放冰箱里,吃了好几天。
“你这次买的菜好。”老婆表扬我说。“每天让你起早,你不听。大清早才能买到农家挑来的菜,别再找菜贩子买菜了。”
我没吭声,也没说这包菜的来历,我不想破坏每天吃饭时餐桌上的幸福感。
作者简介:
阮红松,男,湖北白云边集团工会干部。内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