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情书
文/董丽
我上初三的时候，顾小花是我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更过分的是，我们在村里还是邻居，所以关系好得一塌糊涂。不管去那里都在一块，包括上厕所。一个被窝里睡觉打闹更是家常便饭。
顾小花有个口头语：“俗”。对她自己的名字，她很不喜欢：“小花，小花！一听就俗，叫‘顾小雪’多好啊，多有诗意啊。哎！俗，俗！”她对爹和娘大为不满。
我哈哈大笑：“你敢回家说吗？顾小雪同志？”
顾小花无奈摇头，但不久，她自己在学校把名字改了：“你们以后都叫我‘顾小雪’，谁也不能再叫我‘顾小花’。这名字太俗了。”她郑重其事对同学们说。大家就都笑：“好，顾小雪！”。她又跑去办公室和老师说，刚说完，就被老师毫不留情地撵了出来。当天晚上，我听到隔壁一阵大乱，趴墙头一看，顾小花正被她爹拿着笤帚疙瘩撵得满院子跑。
顾小花想改名的真正原因我知道。她家后邻养了一条狗，名字也叫“小花”。只要一听到后邻那个拖着两条鼻涕的男孩子“小花、小花”地叫，她就一个劲翻白眼。“生而为人，为女人，竟然和一条狗重名。是可忍孰不可忍？”顾小花怒不可遏。
我劝她：“没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狗。”
“你去死！”顾小花扑过来追打我。
顾小花名字俗，长相可不俗，脸白眼大屁股圆，浑身上下都是美丽，一点也不像农村的女孩子。
有一阵子，我和顾小花都迷上了琼瑶的小说。学校看，家里看，白天看，晚上看。不知不觉，看完一本又一本。我俩不停地幻想自己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就红了脸，心里“砰砰”跳。
“咱班里有谈恋爱的你知道吗？”顾小花神神秘秘和我说。
“知道啊，大惊小怪。”我波澜不惊。
顾小花撇了撇嘴：“俗，真俗，你看看咱班的男生，从名字到长相再到穿着，都俗。还谈恋爱？配吗？”我正要打击她，她忽然可怜巴巴地说：“你说她们长得像大瓮成了精都能收到情书，我咋就没收到？那些男生的眼睛都长脑门子上去了吗？”她又瞪着眼睛问我：“你收到情书了吗？”
“你都收不到了，我还能收到？我这么丑，还这么俗。”我把那个“俗”拉的音长长的。顾小花整天说我丑，但她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我能容忍她几乎所有的坏脾气。
一天晚上，教室里忽然停电了，漆黑一片。一阵欢呼后，大家纷纷点蜡烛。经常停电，有备无患，蜡烛是必需品。就在这时候，天大的奇迹发生了。顾小花从桌肚子里摸出了一个封着口的白信封，她“啊”了半声，赶紧捂住嘴，又急忙把信封塞回到桌肚里，左右看看。
我看着顾小花：“啥？”
顾小花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没啥！”
“哼！”我不屑地拍了她脑袋一下。
那节自习课，顾小花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又把手伸到桌肚子里摸索一下，一会儿又伸着脖子挨个看班里的男生，那样子娇羞又惶恐，甜蜜又恐惧。
我在一边看着，暗暗发笑，第一回啊，都是这样激动，可以理解。我的书包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信封了，都没和任何人说。
我趴到顾小花耳朵上：“谁写的？”
顾小花羞答答：“不知道。”
“那，咱班里男生你喜欢谁？”我问。
“我谁也不喜欢，都“俗”。你看看班长，学习是不错，可邋里邋遢的。他从小没了娘，家里脏得要命。俗啊俗。你看看体育委员，长得倒不错，但整天嬉皮笑脸地惹女生。不就是比别人家富点吗，有啥了不起的？俗啊俗......”一口气点了七八个人，顾小花都不屑一顾。
“那，谁喜欢你？”我问。
“不知道。”顾小花抬头，扫了一眼全班的男生，厚颜无耻地说：“可能都喜欢我吧。”
我吐了。
我们头碰头趴在课桌上，嘀嘀咕咕说了一节课。顾小花自然也不再瞒我，把信封拿出来给我看了。那就是个普通的白信封，但却也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作为第一个给顾小花写情书的男生，他会是谁呢？
一节课好像一年。终于下课了。
我和顾小花心急火燎地冲出教室，一口气跑到她的家，她的闺房里。
“拿出来，快。”我气喘吁吁地说，我被顾小花传染了，也迫不及待。
“你要给我保密。”顾小花声音在哆嗦，全身也在哆嗦，眼睛里似乎要滴出水来。
“一定，一定。”我赶忙保证。
顾小花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神秘的白信封，打开来，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纸。
我们都激动了，这是写了多少情话啊。
顾小花伸出手。
我屏住了呼吸。
忽然，门猛地被推开，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凌空一抓，那一叠信纸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
“爹------！”顾小花惨叫，她冲过去，却被她老爹一巴掌推了回来。
她老爹冷酷无情地从兜里掏出火柴。
“不-----！”顾小花拼命了，再次扑过去，又被老爹轻而易举地拍回来。
一朵火焰出现，那叠厚厚的信纸剧烈燃烧起来。
我傻眼了。
顾小花瘫倒在地。
作者简介：
董丽，现居淄博桓台，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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