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放羊时光

                        甘肃  /文俊发

         我的人生是从放羊开始的。这段美好快乐而困苦的经历，给我幼小的启蒙意识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当时生产队为了照顾父亲，让父亲给生产队去放羊，父亲便领着只有五六岁的我开始了放羊生活。从放羊开始，村里的山山水水，梁梁峁峁，渠渠洼洼，通幽曲经，羊肠小道我都摸爬滚打遍了。杜梨树梁涩杜梨，枣树山上的野酸枣，大捡里的酥梨，小城子的山桃，窨子渠口的核桃，杏树渠子的山杏都是我的花果山，任我尽情享受。我那时候就像孙猴子一样学会了登枝攀树。每天羊出山父亲就带上夹镰和一根尖担，腰间别上两根划子绳，羊在羝胡的带领下漫山遍沟觅草吃，父亲就忙不停歇的割青蒿拾掇柴禾，我提着粪笼拣拾羊粪蛋蛋交给生产队换工分。我好奇地欣赏着各类山花，追逐大蝴蝶，下河抓鱼虾，尽情玩乐，玩累了便脱下露着脚趾的破鞋枕在头下，躺在河边翘起二郎腿，静听百鸟争鸣，莺歌燕舞，溪水潺潺；仰视兰天白云，艳阳高照，翘望天际云卷云舒，静观山野花开花落；承受着阳光的温暖，吸吮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心静如水，胸阔似天，享受着神仙般的美妙快意，乐哉悠哉快活哉！难怪人说放三年羊给个县令都不愿当了！待赶羊回圈时，父亲挑着一担青蒿艰难地走在前面，我提着沉重的粪笼跟在羊后拣着羊粪，羊粪笼盘在我胳膊上勒下了深深的红痕，但满满的收获成就感洋溢心头！枯燥乏味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放羊的两年多时间我的心情像苏武牧羊般惆怅！同时也结识了西头九爷、平印叔、东头三爷三位挚友，并演绎出了许多精彩牧羊故事，印象深刻，乐趣无穷，记忆犹新。

        西头九爷姓仵，中 等个头，浓浓的眉毛，深深的眼窝，耳略背，身微驼，爱出洋相很幽默，放羊时常和他的牧羊黑犬左右相伴，形影不离。对九爷和他的牧羊黑犬我铭恩于心！因为九爷和他的牧羊黑犬救了我的小命。

        那年深秋，天己渐冷，父亲把羊赶到前头大沟里，就去扫落满树下厚厚的树叶了，我边看管四散吃草的羊群边在河边拾羊粪，南山羊群突然一惊向我奔命而来，我抬头一看，一只龇牙裂嘴的恶狼正向山下羊群奔扑而下，我吓得狂命的呼叫父亲，父亲距我较远，加之扫树叶响声大，我的呼唤父亲丝毫没有听见，幸好九爷的羊群在我头顶的北山上吃草，九爷居高临下，看见恶狼直冲我的羊群，他大吼一声，牧羊黑犬像离弦之箭一般从我头顶山上飞奔下来，这时狼没有叼羊直朝我冲来，距我有丈余时，黑犬㕵的一声扑到狼的跟前，加之九爷呐喊助威，狼在黑犬的追逐下怆慌逃跑了。若不是九爷和黑犬救驾，大家今天就看不到我的放羊故事了，九爷和他的赛虎黑犬让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每当忆起此劫我毛骨悚然，至今后怕。因此我始终牢记九爷和黑犬的救命之恩！

        有一次父亲去赶集，让我和九爷把羊和成一群去放，我俩把羊赶到断桥梁西的麻子渠里吃草，九爷给我聊裤带下的风流韵事，我一抬头发现了悬崖绝壁处有一个很大的人头蜂巢，蜂很旺，我吓得立马躲在远处看着，可九爷执意要去捅马蜂窝，我再三劝阻无果，他拔了些稗草扎紧裤腿和袖口，把上衣勒在裤带下，强行脱下我的开裆裤子包在头上脖子也用稗草扎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用放羊的长竹竿去捣大蜂巢，直捅的马蜂四散乱飞，这种恶蜂毒性很强，若被蜇伤疼痛难忍，肿胀严重，不料一块蜂包掉在九爷脚下，恶蜂爬满九爷全身到处狂蜇，疯狂报复，九爷跑着，恶蜂跟着一大群，笼罩着九爷，任凭九爷使尽浑身解数驱赶都无济于事，我看着九爷最后满地打滚，我光屁股又不敢靠近，直到天黑九爷才摇摇晃晃拄着竹杆勉强和我把羊赶回圈。第二天我去叫九爷时，他还不醒人事，嘴里不停的疼痛难忍的呻唤着，面部肿胀的像一个看不清眉眼的大蓝球，浑浑噩噩的要喝水，我到屋里给他端来一马勺凉水，他迫不及待的咕噜噜喝着，下面尿着，上面不喝了，下面尿停了，尿失禁了，尿了一裤子，让我不忍傻笑。九爷不能出山放羊了，我只好叫上平印叔三群羊和在一起去放。过了两三天，见了九爷我开玩笑的问：“九爷再捅马蜂窝不？”九爷把我追了好远，我和平印叔笑得前仰后翻。九爷说我被马蜂蜇得满地打滚哩，你不救驾，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你跑得远远的看我的呀呀意哩！

        平印叔是九爷的侄子，住在村子最西头的山神庙北边，因生产队抽走放羊的强壮劳力，把两群羊合为一群让平印叔给我父亲当羊跑挡羊，每天只挣二分五厘工分。平印叔比我大两岁，年龄相仿，像少年鲁迅和闰土一样是我的好伙伴，孩童相交，十分痴情，有啥好吃的零食共同分享，一起放羊玩耍，共度童年时光！摔跤是我俩的经常科目，把羊赶上山坡吃草，我俩找块平坦的地方，既能看到羊群又能尽情摔跤，开始平印叔总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俩花花搂着，我冷不防使他一个拌脚，他便仰面朝天了，虽无裁判，但二人始终坚守摔倒即止的原则，一局结束起身掸掸身上泥土进入下一局，直玩到二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坐下歇会儿接着继续，把肚中的饥饿和所有烦恼统统抛在九霄云外，实在累得精疲力尽了，把牧羊鞭杆枕在头下，仰面朝天，二人各自倾诉着乐趣，谝着推心置腹的心思。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到第二年再摔跤我竭尽全力也不是平印叔的对手了，毕竟他大我两岁，我俩战事渐少，以收拾柴禾和拾羊粪蛋为主了。放羊的天真快乐以及和平印叔孩童相交的友情刻骨铭心，留下了美好的童年记忆，再后来我上学读书了，可惜聪慧的平印叔一直没有上学读书，务农毕生，但他一直是我的知心朋友！

        放羊行业虽是被人瞧不起的最低层民斯下矣，但放羊自有放羊的辛酸和乐趣。

         到第二年放羊时，我每天经过玉米地或高梁地，我就偷偷掰几个玉米棒子或高梁穗子，藏在衣襟下或粪笼中，到羊吃饱往回赶时，把心爱的口哨使劲一吹，领头的羝胡便率领羊群拼命向我奔来，我把玉米棒或高梁穗给羝胡偏吃些，羝胡每天为了吃 到偏食，只要口哨一响，它就箭一般向我奔来，这样就省得我漫山遍野去挡羊了。高人都在民间，行行出状元，这是我向东头任三爷学的，曾几次和任三爷放牧为邻，到赶羊回圈时，任三爷使劲吹口哨，羝胡便率羊群朝他集合，他口哨一响，如同部队集合号一样，我想任三爷能把六畜训服的如此纪律严明，其中必有奥妙。我多次请教三爷，他只神秘的笑笑缄口不言。我便买了只心仪的口哨挂在胸前，使劲吹口哨但我的羊群置若㒺闻，毫不理会，我苦思瞑想难解其奥。偶尔一天乌云翻滚，黑云压在头顶，三爷急促吹哨，他的羊群很快聚集回来，我看见三爷好像给羊背着我偷吃什么东西，我才幌然大悟，原来三爷给六畜也搞物质刺激，难怪三爷能号令三军，使羊群招之即来。因此我也学了三爷妙招，也把羝胡近距离培训了几天，果然凑效，我哨一吹也如号令三军，羊群在领 头羝胡的率领下跑步归队。这样以来省力省事。尔后三爷见到我便竖着大拇指夸我：“你岁怂悟性太好了，别放羊了去读书吧，你若读书将来肯定有出息，一直放羊和不会说话的六畜打交道以后没出息，连媳妇都不好找，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有去读书才能改变你的前途和命运。"三爷的金玉良言开启了我幼小的智慧心扉，点亮了我的求知心灯。

         从此，我每天把羊赶在学校门前的沟里，看着羊群撒欢吃草，听着我的同龄伙伴们朗朗读书，歌声飞扬，偶尔任世忠老师拉着悦耳动听的二胡，传入我的耳际，更加坚定了我要去读书的信念！回家我对母亲说：“妈妈我不放羊了，我要去读书，”母亲高兴地一把将我搂入怀中说：“我娃乖，我娃有出息，知道读书了，我和你爸商量一下，一定让你去读书。”从此我对放羊心不在焉了，每天按学校上下学的时间把羊赶在学校门前沟里，我在学校墙外听老师讲课，听伙伴们读书唱歌，看伙伴们滚铁环、跳绳、踢毽子，享受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任世忠老师讲课我也能听懂，听的时间长了，我也记了不少课文。又一天，学生们在上自习，校园寂静得鸦雀无声，我便在校园墙外大声吼着：“毛主席万岁，丈尺寸，元角分，大小多少，山石田土。”任老师以为哪个学生调皮捣蛋胡吼哩，他走出墙外来看究竟，结果是我在信口高喊，他便招手让我到他跟前问：“谁给你教的？你怎么记得这么多？”我怯生生的羞红了脸，害怕任老师打我，因为我扰乱了学校纪律，结果他摸摸我的头微笑着问我：“你想念书不？”我睁大了渴望的眼睛说：“想念，我天天把羊赶在学校门前，就是想听你讲课和大伙读书唱歌声。”我给你爸说让你来念书，你记性好将来一定是个好学生。

         因此我要读书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经常和父母抗争要去读书，不经心放羊了，也不好好拾羊粪蛋，不好好收拾柴禾了，常常和父母闹别扭，但因这学期己过多半学期，家里也实在拿不出五毛钱的学费。父母亲对我语重心长的说：“你千万放羊把今冬熬过，过了年开学时你就去上学。”

        第三年正月，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背着新书包心花怒放的进了学堂，实现了我的读书梦想！

        长大以后每当回忆童年放羊那两年快乐而艰辛的岁月，我百感交集，实难忘却。放羊磨 砺了我从小就吃苦耐劳，艰苦朴素，勤俭持家的顽强意志，锻炼了我强健体魄，那提上一笼沉重的羊粪，笼盘深深刻在我的胳膊上的印痕；背上一捆超越我体重大捆青蒿登山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汗流浃背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便是我人生开端的美好阅历！

         感谢人生！我曾经当过放羊娃！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文俊发，男，汉族，甘肃正宁人，年己花甲，乡土文学作者，以农村文学见长，经常为农民呐喊，作品贴近生活，很有底气，深得读者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