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文/成峰
青木心里一动，屈肘子轻轻一碰。“砰！”子弹擦着野猪的头皮，“嗖！”地飞了过去。野猪一愣，突然转身，挺着两颗森白的獠牙，向着两人猛冲过来。吓得兄弟俩抱着枪，没命地往两边滚去。
“你干什么？”青苕惊魂初定，抱着枪坐了起来，狠狠地吼了一句。兄弟两漫山遍野转了一天，好不容易碰到一头野猪，眼看就要收入囊中了，却被青木轻轻一碰，煮熟的鸭子飞了。
“猪脑子，惊跑了野猪，我看你拿什么去找村长，我看你拿什么去抱住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青苕恨恨地乜了青木一眼，顺着野猪消失的地方追了下去。
“难道你看不出来，那是一头怀孕的野猪吗？你这一枪，死去的可是一窝啊！”青木望着青苕消失的背影，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妻子好不容易怀上三胎，这一胎肯定是个带把的。可是，这已经是他第三个孩子了，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这个孩子是不允许剩下来的。生二胎的时候，因为没钱罚款兑现，他已经被处罚过一次，属于他的半边房顶也被掀了。到现在还是一个窟窿。村长知道他妻子怀了三胎后，第一时间就给他下了通牒，若不去流产，这一次可就不是掀瓦这么简单了，他那半边房子，将会被夷为平地。
为了村长能网开一面，所以青木就想偷猎一头野猪，送给村长，看他能不能通融通融。因为村长，最爱吃野猪肉。
兄弟俩在山上转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逮到一头野猪，却被青木一个“不小心”，煮熟的鸭子飞了，青苕的怒火可想而知。
“跑了就跑了，说不定明年会带来一窝哩。”青木甩甩手，扛枪出了山林。妻子怀孕，他不想杀孽太重，想给子孙后代积点德。
天渐渐黑了，山里飘起了雪花，雪粒子打在脸上，有种冰刺的疼痛。
青木回到家，忽然觉得冷清清的，老婆和孩子不知到哪儿去了。他嘀咕一句，放好猎枪，摸索着点燃了灯。忽然发现，老婆和孩子，就蜷缩在门角落，还瑟瑟发抖。
“你这婆娘，抽哪门子风，灯也不开，缩在门角落干嘛？”
“妈妈说，村长要来抓她，带我在外面藏了一天。”
“ 狗日的！真的要老子断子绝孙啊！”青木骂了一句，伸手去关门。
黑暗中，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李青木，看你往哪里躲，今天我可不客气了。”村长来了，他人还在外边，气势已经进了屋。
青木一愣，脸色阴晴，快速变换了几次，最后露出一幅笑脸，讪讪迎了出去：“村长，您来啦！”
“嗯！”村长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扫了屋里一眼问，“秀芝呢？秀芝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青木心里一惊，搪塞了一句。
“不知道！？你能不知道！”村长威严地瞪了青木一眼，村长手一挥，“给我搜！”黑暗中，走出一帮男女，冲进屋里。
完了，青木像傻了一样，看着一群人冲进他的茅屋，把妻子拖出了屋。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妻子拼命挣扎起来，又是抓又是咬，一点也不配合小分队。
“老实点，你犟什么犟啊！”村长过去攘了妻子一把，差点把她推到。
“青木，你死人啊？我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你就忍心让他们把我拉去引产！”妻子见挣扎不脱，便大声骂起了青木。
“我……”青木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善言辞，让他跟村长求情，他不知该怎么说。
“你再叫青木也没用，带走！”村长下了命令。
“站住，不想死的，给老子把她放开！”青木没有开口，弟弟青苕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他端着猎枪，枪口对准了村长。
“你……” 村长愕然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青苕逼近一步，“你今天若敢要老子侄子的命，老子就要你的命！”
“是吗？”村长回过神来，忽然一挥手，“带走！”
“ 砰！”一颗子弹，拽着一溜火星，擦着村长的鬓角，飞向天际。村长嗷的一声怪叫，吓得蹲了下去。
“滚！再不走，别怪老子子弹不长眼睛。”青苕拿枪对着几个人比划了一下，吓得那些人赶紧松开了秀芝。
“青苕啊，你怎么能拿着枪对着村长他们呢？吓着人家怎么办？人家这是在执行公务。”看秀芝获得了自由，青木上去，顺势接过了青苕的枪。
“哥，你怎么这么怂啊？他可是在要你儿子的命啊！”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
“狗屁政策，政策政策，正策反策，政策还不是他们定的。我跟你说，他是看你软，觉得你好欺，所以想用你杀一儆百！”
“狗屁！” 村长一见青苕没了枪，又威风起来了，“李青苕，老子这是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你要再敢出来捣蛋，小心老子把你拉到大队去关禁闭！”
“你敢！”青苕虽然没了枪，但他并不惧怕，他可以徒手抓住一头二百斤重的野猪。小分队这几个废物，根本不在话下。
“行了，青苕，少说两句！回屋去！我不怂又能咋的？” 青木再次跳出来，拦住了青苕。村长是干部，动不得的。转过身他又说，“村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一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别跟他一般见识。”青木说着，手一伸，又把枪交到了青苕的手里，“拿屋里去放起来！”
这个青苕，跟青木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粗俗，霸气，蛮不讲理，一个胆小怕事，性格懦弱，任谁都可以拿捏他。
青苕接过枪，又端了起来。村长心里一凛，真害怕这个二愣子再来上一枪，语气立刻缓和多了。他说：“青木，你看这样好不好，看在青苕的面子上，这件事我不想太为难你，你自己想法把孩子处理掉，不要让我为难……”
村长走了，青木的心落了地。
他转身看了青苕一眼说：“青苕啊，对村长他们，你可不能这样，人家毕竟是上面的人，你这样对他，小心他……”
青苕嘴角一撇，说：“怕他？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就是看你老实，才追着你执行政策，他怎么不敢去动张三李四的老婆。跟他干又怎么啦？今天要不是老子及时回来，嫂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早没了。”顿了顿，青苕又说，“哥，老这么下去不行啊，你要不赶紧跟村长把关系搞好，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不保。走吧，我们趁黑，去把那头野猪打回来。”
夜深了。朔风中，兄弟两顶着风雪，走进了大山深处。
突然，青木的门口，骤然出现几个黑影，他们幽灵一样，冲进了青木的大门……
作者简介：
成峰，农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学会闪小说专委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原罪》《丫丫河之恋》《村里的那些事儿》《大汉遗孤》短篇小说《杂交实验》《子夜》等，作品散见《百花园》、《短小说》、《金山》、《骏马》，《桂林日报》德国《欧华导报》，美国《伊利导报》，日本《阳光导报》 等国内外报刊杂志。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