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矮不落凤凰
文/张连勋
大树他十九岁,凤她十八岁,两家责任田的麦地相临。
在初春麦垄渠边的地头,因水渠跑了水,凤姑娘使用的铁锨被满灌的水困在了地里,大树鞋子都没顾得脱,踩着丝丝凉凉的泥水进了地,硬是从泥水里把锨给凤取了回来,当铁锨交到凤手上时,一只脚却陷进於泥里,大树他用力猛拔脚,布鞋被泥水浸住却只抽出了脚巴丫子,鞋子留在了泥水里。光着脚丫子他踩地不稳,人一晃就失去了重心,猛地仰倒在了姑娘的怀里,头撞在凤肉嘟嘟胸部,凤脸上顿时一片扉红,她将树搀扶起继儿婉儿一笑,四目对视时,腼腆的眸子里都含着情。大树瞅瞅那双布鞋,娘刚做的雪青色周周正正的新布鞋,却被泥水浸泡成了“篓蓆包”的样子。他干脆赤着脚淌着初春乍寒的风去围堵溃漏的水渠,凤姑娘用水将他粘满泥巴的布鞋冲洗干净,凉晒在渠沿上。凤对树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埋在心底。在麦地那头搂整春田地的大树爹,对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麦收前的一天晚饭后,大树爹关切地问: “老大!凤给你做媳妇成不?”大树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老大!你若愿意,给我个准话,我就托人说媒去。”大树爹试探着问。
粗喉咙大嗓门的大树爹这话问得轻声细语,两眼充满了期待,静等儿子的应诺。
大树捧着一本《青春之歌》读着,书翻过了三四页,他却始终没回复爹的问话。大树爹巴嗒巴嗒地抽着旱喇叭自卷烟,在昏黄的灯光下,烟头上的火忽明忽暗的闪着,烟雾在大树屋里弥漫着。
大树合上书本“爹!你少抽两口吧,呛死人了。”说罢站起身出屋来到天井里。大树静静地望着满天的繁星,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思绪很乱。他迷茫、他彷徨……
大树十六岁那年,因学校闹革命他耽误了学业,在责任田里帮爹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过的混混沌沌。他模样俊朗,青春年华,还用业余时间拜师学了些木匠手艺,令村里众多位姑娘眼羡。可是家里弟弟妹妹们多,吃饭的多能干活的少,麦秋两季时,大树和爹娘就得不停的劳作,才能将到手的粮食从老天爷手里抢回家。大树憧憬外边的生活,他想上学读书,他又想参军入伍保家卫国。在农村,和土坷垃打交道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大树这颗年轻的心,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大树想着上月在麦田里浇地水渠跑了水,帮凤取锨时撞倒在她胸里的事,忽然觉得心里头暖和和的。当时,有心的凤把布鞋凉晒,看着变了型的布鞋,默默地测量了尺寸,半个月后,就做了一双崭新的黑布鞋,用白色的方手帕包着,偷偷的送给了大树。大树将布鞋拿回家,爹娘就明白了凤的用意,因此,才有了爹说找媒人说亲的事。
爹见大树不回话出了屋,认为大树腼腆不好意思。他对儿子的婚事沉不气,村里与大树同龄的很多青年人都订了亲,自家穷,孩子们多,好不容易有凤这姑娘喜欢自己的儿子,两人如是成了这门亲事,成就了大树也去了自己一块心事。他用力的嘬两口卷烟,将烟头捻在了地上,自言自语的说:“子女婚事,自古以来就是爹娘作主。”出门到代销店买上两盒烟就跑去找媒婆“油嘴”朱二婶了。
麦收前凤他娘病倒了,大口大口的吐血,到城里医院看后说是肺病,抓了几付药在家养病。村里人都知道,凤他娘得的是肺结核,怕是熬不了几年。
朱二婶借着看望凤她娘病时提及风找婆家的事,一提到大树家,凤她娘是一百个不愿意,只嫌弃他家穷孩子们又多,又是个整天价泡在南坡上的庄稼汉子。又说凤她小姨正在为她务色着城里的人家,就凭自家闺女的俊模样,嫁个城里人家保准享一辈子清福。凤他爹眨巴着三角眼,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说大树家穷孩子们多,盖不起房拿不出万元彩礼,凤她娘治病的钱从那里来。凤的爹那脑袋摇得就象拨浪鼓,把凤嫁大树的事直接“呲没了火眉”并且搬出了“凤凰从来不落矮树”之词。任凭朱二婶使展了她那“油嘴”用了“十八”般的武艺,也无计可施了。
朱二婶将凤她爹娘嫌弃穷和不嫁庄稼人的说词,一一说给大树爹娘听,大树爹抽着闷烟一声不吭,树他娘直叹气。眼看是一桩凤栖树的美事,就这样由凤的爹娘给掐断了。
凤知道这事后与爹娘哭过闹过几次无果。来年开春,就嫁了城里人,由于她男人奢酒赌博缺钱,干上了盗割电线的营生,被抓后判刑坐了牢。挺着大肚子的凤,整天价陪在娘的床前,以泪洗面。
第二年初冬,大树应征入伍穿上了戎装。临行前,村头锣鼓喧天,大树胸前带着大红花,神采奕奕。他离开村庄后,又回头望着远处欢送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后边,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还在挥手,虽然隐隐约约,大树他影影绰绰的觉得,那准是凤。
作者简介:
张连勋,笔名:那慕汗。退役军人,曾在南海舰队军舰上当水兵,退役回地方后任机关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