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早起的习惯,从不“背炕磨枕头”地懒在床上,这是我二十多年军营生活养成的习惯。
初冬的早上,大约5点多钟,我照例走出家门。空旷的大街上鲜有行人,橘黄色的路灯发着惨淡的光,幽暗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枝丫,向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我边走边收听着手机里“学习强国”的时政新闻,这是党员干部的必修课。
远处,传来“呼啦、呼啦”阵阵声响。一名身着橘黄色环卫服的老人,动作娴熟地挥动着大扫帚。他的身后是一堆堆刚扫起的树叶。声音停下来,只见他正用双手将一堆堆的树叶抱进三轮车里。老人说,现在秋冬季节最愁人的就是清扫落叶了。每天都要抢在天亮之前把落叶清扫干净,不然被汽车碾之后再清扫,既费时又费力。“轰-隆-隆”!身后传来轰鸣声。转身看去,一辆洒水车正不急不徐,缓缓开来。
有一条背街小巷,在一个公园的附近。小街既不宽也不长,是游商小贩们的理想地。有卖鸡鸭鱼肉蛋的,有卖蔬菜水果和鲜花的,有卖干货调料和鲜奶的,有卖烧饼杂粮和老豆腐的等等。天黑黢黢的,城管队员还没有上班,他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差,在这里自由交易一小时左右。他们聚集到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早市。
摆摊较多的当属卖菜的,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是郊区的农民,地里有吃不完的蔬菜,拿到市里来换个零花钱。他们一般4点多起床,5点出门,骑着三轮车约半小时来到这里。霜降过后天气温差大,每个人身上裹着棉衣。他们打开随身携带的电子灯、电子台称。不一会儿,幽暗的小街两旁星星点点,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常光顾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有生活气息,接地气。进入初冬,晨练的人们起得晚,摆摊的比采购的多。行走在小街中央,两旁的小商贩齐刷刷地向你投来注目礼,她们的眼神简单而热烈,走上前去买与不买摊主都很热情。原本孤独寂寥的心,在这里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路边有一家水产批发店,老板是河北黄骅一位五十开外的妇女。她的门店前常停着一辆厢式运输车,车厢里布满了加氧的管道和铁箱子,铁箱子里满是一只只小铁笼,里面分别装着青虾、皮皮虾、螃蟹等水产品。老板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这背街小巷里租下一间门市,从老家起运水产品到这里搞批发。她们四点多钟就要来门市接车,两天一趟。她的客户多是在市区开海鲜店的,也有沿街叫卖的游商小贩。昏暗的灯光下,她们母子腰里系着围裙,脚蹬高腰雨鞋正在忙碌。儿子在车上吃力地卸货。为了保证这些虾蟹运到这里是鲜活的,装海鲜时要加装当地养虾蟹的原水。因为虾蟹从小适应了当地的水质,如果更换其它水质将会导致虾蟹大量死亡。老板娘接过虾蟹筐,用手扒拉着将死虾死蟹拣出,过磅、记帐,还要帮着客户装车。这些客户都是她的老顾客,日常谁要什么货?要多少?她心里都有数。
远处,传来了争吵声。走近发现是一个卖鲜牛奶的妇女和两个打烧饼的姐妹在相互对骂,多亏行人相劝才没有导致事态升级。原来是打烧饼的侵占了卖鲜奶的地盘。这两个打烧饼的妇女经营着一家服装门市,由于生意残淡难以维持,为了补贴房租,便开始学人赶早打一阵子烧饼来卖。
路边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两个年轻男子,脚下的一块塑料布上鲤鱼、鲫鱼、光镜鱼活蹦乱跳的,引来人们驻足。有人买鱼时,一男子从兜里摸出如打火机大小的弹簧称。他们在“八一水库”每人花80元购买了钓鱼票,钓了一天一夜收获了50多斤鱼。为了能让鱼多上钩,还专门从药店里买了几克麝香掺到鱼饵里。
“赶快走!赶快走!”城管队员的电喇叭一阵吆喝。刚才还井然有序的早市顿时躁动起来,小商贩们如惊弓之鸟迅速四散。卖鱼的俩小伙已顾不上和客人谈价钱,抓起地上塑料布的四个角,一骨脑地将未卖完的鱼倒进筐里逃去了。
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妻,满脸沧桑,但看上去还很硬朗。他们是郊区的农民,骑着电动三轮车赶早来到这里,出售自家的小米、萝卜、白菜等。两位老人种的蔬菜从不施化肥,所以与温室大棚的蔬菜相比缺乏卖相。看着自己种的蔬菜无人问津,且清场的时间马上到了,悲凉笼罩着他们。他们有儿子,可儿子要养活孙子孙女!我发现一个规律,一般卖菜的老人喜欢收现金。她们说,如果微信转账,钱就到了儿女们的手里。说这话的时候,尽管他们面带笑意,却又包含着忧伤……
一名中年妇女,一大早嘴里啃着烧饼,三轮车上装载着她家桃树地里种下的红薯和白菜。因为同行多,她卖了一个小时也没卖出多少。我问她为什么不在菜市场租一个柜台?她说租个柜台一年租金两万多元,自己卖一年的蔬菜也挣不下这个钱。她说能卖则卖,卖不出去也无所谓,权当锻炼身体了。因为她还要在八点之前,赶到一家工厂打工。
一个流动卖鱼的小商贩,满口的山东口音。他每天从这家黄骅海鲜门市进货,然后骑着一辆三轮车在这条小街上叫卖。他的电喇叭反复招揽着生意。他说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还有老人,不挣点钱就没法生活。这里不到七点就开始清场了,便跑到“斜街”去卖,那里八点钟才开始撵人。八点之后“斜街”也不能呆了,就四处流浪着去卖。如果当天能卖完这些货,能挣200多元,够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远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走近发现是一位老汉。老汉手里提着刚买的菜,边走边摇晃路旁的银杏树。树还不大,犹如胳膊粗细。当有果子落下时,便拣到袋子里。他说自己年岁大了,身体不好,老妻到省城帮女儿照看孩子去了,走了多年。这里只剩下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守着空房。听说银杏果能治疗咳嗽、哮喘和老年痴呆症,便捡回去来食用,这既省钱还能治病。我捡起一枚银杏果拿起来闻,有一股刺鼻的臭味。老人说银杏果的果肉有异味,须用清水洗干净之后砸开外壳,去掉果实的那层外衣,再去掉果实中间的芽儿,就可以食用了。他说银杏有小毒,不可生食。
一对卖豆芽的老夫妻,三轮车上卖的豆芽品种很全,有绿豆芽、黄豆芽、黑豆芽,还有豆嘴。男的好像腿脚不好,常坐在杌子上干活,他把三轮车上大袋的豆嘴用碗分装称重后,装在一个个小袋子里,这样或许更方便出售。一天早上,我发现老太太独自卖豆芽,便随口问了她男人的去向。她说,老头子在儿子家住,小区因疫情被封控出不来。她则在女儿家住。夫妻二人年轻时因为事业天各一方,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了,儿女们先后成家各有了孩子,他们转眼间便沦落为免费的保姆,分别住在儿女们家里料理家务、护送孩子上学。他们老夫老妻卖豆芽只是个幌子,图的是早上能见见面。她叙述的很平静,我听得心里酸酸的……
一天上午,我去一家邮政银行取款。排了半小时的队,轮到我时将近中午,我的身后还有一对老夫妻。柜台里的年轻女职员可能是看到了曙光,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笑意。她说一上午没有喝水了,口渴的很。我说渴了就喝,干嘛为难自己。她说头顶上有监控,银行有规定,坐在柜台前要专心接待客户,不允许放水杯和玩手机。这时,大堂经理走过来说,我们这个网点本来今天要休息,因为另一个网点出现了疫情被封控,我们只能接着上班。言语中,流露着失望和无奈。 她们的话语也引发了我的思考。我身边的广大民辅警,他们为了守护万家安宁,不仅要向各类违法犯罪活动展开凌厉攻势。另外,在防疫形势下再一次挺身而出、冲锋在前。辖区的高速出口、省界公路、方舱医院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不论男女老少,没白天没黑夜地奋战在抗疫斗争第一线。从年初到现在,“5+2”、“白加黑”是常态,超强度的工作,生活无规律,心理压力大,导致他们体力和精力严重透支。为此,有的人住进了医院,有的人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人生在世,谁都不易。生活不易,谁都有泪。当你觉得容易的时候,一定有人在替你承担属于你的那份不易。人活在世,再重的担子笑着是挑,哭着也是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吃点苦、受点累算得了什么?熬过寒冷的冬天,春天也就不远了。我依旧相信努力的意义、奋斗的价值。 作者简介:闫辰国,男,邢台市任泽区人。1966年8月出生, 1984年11月入伍,2006年从火箭军转业到邢台市公安局信都分局,现为该局二级高级警长。1988年开始在军内外报刊电台电视台等媒体发表作品。邢台市作家协会会员、邢台市文学学会常务理事,邢台市信都区作协理事,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河北省警察协会特约研究员。1990年参加《计算机报》全国征文比赛获一等奖。2017年参加“春满园杯”河北省散文大赛获特别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