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

诗/月白

听说一个人在对环境熟悉时更容易对人友好，当然也有可能更加凶恶。无论是那种可能，我都是前者，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了阿毛。阿毛一头卷发，很是飘逸，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总是独来独往，很难让人不注意。不过对于那些看淡了人事变动的人来说，一个新人算不得什么，顶多多看两眼罢了。我不只多看了两眼，还暗自揣测着阿毛的性格，想着总有一天要了解了解这个人。总之，他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着我，或许就藏在他的眼睛里，我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可惜阿毛没干多久就走了，他走的太快，我来不及和他成为朋友，更无从了解他这个人。我总觉得他的离开不只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成年人为了打游戏逃班而被开除，我相信也许还有别的理由，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放不下。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会有联系，当初在一起工作时倒没见关系多好，人都天各一方了反而能聊得上话。也许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距离远了心却近了。那时我换了一份工作，很轻松，没事的时候就跟人聊聊天，全是聊些看法，书里看来的狗屁思想，跟生活沾得上边的东西反而聊不起来。我真不愿意天天聊些你吃饭了吗你在干什么，感情吃个饭还得打报告饭菜的组成成分，做点事情还得详细列举，这不闲的无聊嘛，要不就是查户口式的一顿盘问，就差没问候你祖宗的坟了。我倒也不三心二意，聊天我一般都是一段一段的，这段时间聊的来就跟谁聊，有段时间我就经常和阿毛聊天。他送过我一本书，以我异常的想象力，我以为他会送一本自己案头的书，我看的桥段就应该是这样，结果书一到手崭新崭新的，毫无疑问网上买的，顿时意兴阑珊，失了意境。阿毛聊天的时候还是拧着一股劲，老愤世嫉俗了，但和以前我的那种形式不同，他是愤怒的，就像他吸引我的眼神，写着不屑与孤独。而我不被察觉地，只在心里激荡，甚至早已学会部分地妥协接受。

阿毛没读什么书，早早出来工作，见识遍了人情冷暖，他没变成适应社会规则的老油滑，并且深深地厌恶着这些。我的经历虽不及他惨淡，但同样厌恶那些形形色色的规则，有时候我会担心，担心阿毛的锋芒会伤害到他自己，我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形式爆发。他曾经感慨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积极上进的少年，还有一个彼此相爱的恋人，女方的父母极力阻扰，除非在那边买房子，阿毛不愿意在别处安家丢了自己的根，就这样两人一刀两断，再没结果。直到她重新联系他，告知自己即将结婚，他们几番长谈，聊这些年来彼此的遭遇，聊聊现在的生活。我问他有什么感想，他回了一句，挺好的。后来这个话题再没被提起过，前尘往事了如烟。挺好的。

我和阿毛曾一度失联，我不是个社交达人，从来都是话到兴头上偏瓢泼大雨般砸下，砸完了就得干涸一阵，而且也不是只对一个地方下雨。阿毛其实话不多，跟我聊天也不是特别起劲，我那段时间也有意撇淡我们之间的关系，跟人聊天久了容易生出一些不现实的感情，我自然不愿意为这种虚幻的感情耗费心力。后来还是阿毛先找的我，说来我们虽然聊的上话，但除了很久以前短暂地接触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往，所以我有些震撼，能够对我开口借钱，他的境况可想而知一定不太好。我没想过要拒绝，却犹豫了很久。因为这事很难圆满解决，欠钱的会产生羞愧之感，借钱的会多方揣测对方，这笔钱对我也不是个能随便撒出去的，而且极有可能辜负我的一番信任，不仅仅是钱的事。

我犹豫不是为了借，而是为了给自己找理由，即使被辜负也能接受现实的重击。因为这个我们重新开始联系，阿毛的语气里写满了疲劳颓废，我不好说什么，毕竟没办法感同身受，安静地倾听总好过讲大道理。我也尽量地忘了他借我钱的事，至少不能在聊天的时候让他感觉到，因为我是给予帮助的一方，我不需要自尊心。尽管阿毛没有在约定时间还钱，他仍然努力把钱给还上了，他终于度过了人生的低谷，虽然前路未可知，但总归会越来越好。我们之间的友情又多了一层含义，我无比清楚在一个人灰暗的时光里施与的任何一双援手都意义重大。总之对我而言，我可以肆无忌惮地面对阿毛，因为我问心无愧。这或许有些许的卑鄙，但至少我没有漠视一切。

不只我和阿毛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聊起天来也能加自如了，阿毛的语句里再也没有了曾经让我感到担忧的某种东西，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安稳生活的人，也不再惦念着曾经声色犬马的高光时刻，那些就像一场梦，太过梦幻和遥远，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一个人的一生有太多的反复无常，而在青葱岁月里所有的动荡不安，终将在某些时刻变成未来面对人生的底气。人一但经历过最坏的 ，那么往后无论再次陷入怎样的境地，他都会相信自己能够走出去，因为曾经他成功过 。阿毛相信，我也相信。

作者简介：

戴少红，笔名：月白。写写日记，读读书，做做梦。一个努力生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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