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冯水义,河北省邯郸市涉县农商行退休员工。爱好写作,曾经在《南方周末》《农民日报》《X心理与健康》《科学与无神论》等39家报刊杂志发表文章。
我小时候,在我们涉县西辽城村,一个拥有2000多口人的人民公社党委政府所在地,竟然连一台收音机都找不到,老百姓的娱乐来源,也就是逢年过节,农闲时写戏唱唱,至于戏的好坏,那要看写戏的钱多少,像我们县的县剧团,老贵的,特别是明星演员候天喜、江恩梅,这两个角儿不登台,写戏就等于白写了,人们对这两个演员,简直就是捧上了天,当时还没有追星族和粉丝的叫法,但是村民们对他们的狂热劲儿,看哄街动巷,倾巢而出的场面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不存在夸张成分的。
写戏大体分两种写法儿,一种叫包场,就是生产大队集体支出给社员们看,村民们不必自己掏腰包;一种是售票。售票又分两种,一种叫生产大队出钱后,再用售票形式把钱收回来;一种是剧团自己售票。售票也和坐火车一样,一米二以下儿童不用买票,我不记事自然不知道,从记事起,每逢唱戏买票爹娘就犯难。说年龄,我的同龄人多数在一米二以下,他们不用买票,而我则不然,个子超过了界限,为这个我娘没少和检票人大费口舌,结果还是买了成人票。后来经人指点,我把自已蜷缩起来,我爹把我扛在肩上,再用大衣包裹起来,这样逃票就能成功,我在十岁以前看戏多用这种办法获得顺利通关。
我的一个邻居,一米九O的个子,肩膀上扛着自己的儿子,从开始入场他就挡在入口处,摇摇晃晃,探头探脑的,一毛钱的入场劵他也买不起。他也想试着起哄,乱中取胜,无奈这一招数也不灵验,比普通人高出一头,羊群里的驴,就他显眼,别人能乘乱混入,他不能,就是刻意装矮子,也无法把自己压缩到一米二以下。戏已经开演多时,入口处孤零零的就落下他自己,看看没戏,自尊心突然勃发,恶狠狠地望着检票人啐一口唾沫,自嘲一句:他妈的,看什么戏,回家跟老婆睡觉比看戏强多了!然后就扛着已经睡在肩膀上的儿子回去。
不过也有不掏钱买票的人。说起这个人,村民们有句歇后语:宁叫天火烧,也要躲老孬!老孬这个人姓徐,是村里的众人皆知的地痞,谁要和他纠缠上了,轻者丢钱,重者名誉被败坏。这个人从来不干力气活儿,但是自已名下的工分可是不少挣。因为村里需要看秋的人,也就是保护秋天地里庄稼果实的人,因为是个惹人的活儿,不是六亲不认的人干不了这份工作,比如有人偷摘地里的苹果,人们碰上了,不好意思抓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结果小偷得逞了。如果让徐老孬撞上了,他会抓住不放,四处宣扬,让做贼的人身败名裂!
徐老孬有个嗜好,就是特爱管理戏台子。像我们村的剧团演出,他没一场戏不在戏台上,因为村里的孩子们都爱站在舞台角上,这样能看得清楚,如果问他们唱的什么戏,聪明的孩子也只是学戏里的几个武把子动作,要问内容,如果能答上来,他也就不再是孩子了,也不站舞台角了。有一次剧团演出,徐老孬上戏台就把舞台角上的成堆的孩子们推拥下台,至于这中间会不会出现互相踩踏,他看着只是裂开嘴笑,对自己的行为从来就不负责。但是这一回糟了,他根本没料到,被推拥下舞台的孩子们中间有一个是他的孙子。孙子被爷爷推拥下舞台后,又受到了别的孩子们的踩踏,哭着回去告诉了妈妈。大孬回家后,儿媳妇指责公公六亲不认,再不就是瞎了眼睛,连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出来。儿媳一顿指桑骂槐,徐大孬敢怒不敢言,但是一站到舞台上他就大发牢骚。开始还是当着观众的面给儿媳解释,说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孙子被自己推拥下舞台,不知者不坐罪,儿媳妇凭什么骂他?如果说前边的解释还算过得去的话,后面对儿媳妇破口大骂就没有了道理,完全是理智失去了掌控,“我知道孩子群里有咱的孩子吗?我知道了还会往台下摔他们?你妈的逼!”
现在是县剧团来演出,用我村里人做检票员,报酬是从售票的金额里抽红,就是回收票越多,检票人挣钱就越多。徐大孬并没有被雇佣为检票人,但是他主动帮检票人检票,故意把逃票人从自己手里放进去。检票人一发现,就哄他离开,结果徐大孬就对检票人公开叫嚣:“好,很好,你不认我放人,我给你造谣,你调戏王麻子的老婆,让人家夫妻闹离婚……”
他这样胡搅蛮缠时,有一群孩子,在剧院的隐蔽处,正搭人梯翻墙进入。
戏开演了,我依偎在母亲怀里睡觉,并且授意给爹娘,剧中如果出现了类似像《三岔口》那样的武戏,把我喊醒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