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的吆喝声
文/孟祥凤
在家院子东墙角，斜躺着一辆破旧自行车。它呆在那里二十五年了，车带瘪了，车圈成S形，已经不像样子了，浑身锈迹斑斑。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就多次修理过它，现如今饱经风霜的它终于可以退休了。它是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供我上大学，收破烂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伙计。
二十年前，我家并不富裕。为了贴补家用，父亲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和铝制跨筐--为了装破烂用的。准备齐全后，父亲就走街窜巷，开始收破烂，卖破烂。那时我正读高中。
“收破烂啦”！只要听见父亲的吆喝声，我的心就会咚咚紧张不得了，生怕同学们知道我有个收破烂的父亲。
一次，我和同学放学回家，看见不远处有个骑着破自行车的老人，车右侧跨筐装满了破烂，车子向右倾斜得很厉害。他极力向左使劲儿，背明显的驼了。我认出了是我的父亲。
为了供我读书，父亲用收破烂换钱为我交学费。
没骑多远，我突然听见后面哐的一声响，我和我的同学同一瞬间跨下自行车，回头看：父亲和自行车一起摔在地上，破烂撒了一地，裤子抢了一个大洞，膝盖也渗出了血。同学说：咱们去看看那个老人吧。
我骑上自行车，回头瞄了一眼，父亲坐在地上正笑呵呵地看着我，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同学说：那个老头真可怜，多大岁数了，还出来收破烂儿，不知道胳膊腿摔伤没有？
看着同学骑远，我走进了一家药店，买了创可贴。我急匆匆地跑到父亲身旁，为父亲搽拭伤口，贴上创可贴，父亲笑呵呵地说不要紧。看着他慈爱、堆满了褶皱、黑黢黢的脸，我的眼泪差点流下来。把破烂收拾到筐里，我扶起父亲。父亲刚要说话，我骑上车，已经泪流满面。
我家孩子很多，我排行老五。只有我爱学习，所以父亲很欣慰。他说，倾家荡产也要供我上大学。父亲不分昼夜地收破烂，距离百八十米，都能听出父亲熟悉的呦喝声。无论是课堂上，还是在操场上，听见父亲那声声的“收破烂了”的声音，我心里会感到莫名的难受。
那天晚上我放学回到家，发现父亲竟然11点了还没有回来，我连忙问母亲今天父亲这么忙吗？母亲说，今天你爸下午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自行车摔坏了，他说晚上去修理厂可以便宜一些，这不还没回来呢吗。自行车坏了修，父亲不厌其烦地修复它，就像父亲对我的爱一样，
有一天，班主任找我到他的办公室，他说：你家的情况我都了解。他告诉我，父亲和他弟弟一起在包头当过工人。父亲很本事，是车间主任，大家都称呼父亲孟主任。在技术上父亲勇于创新。为了车床磨齿轮转动圈数增多，加大生产产值，增加全厂收入，父亲研究了好几个多月，有时忘记了吃饭。最终研究成功了，并获得了国家级荣誉证书！那年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父亲埋头苦干、不要回报，而且总挑不好干的脏活、累活干，是全厂工人学习的楷模。日复一日辛苦工作，父亲患上了严重的腰脱。即使这样，他还坚持工作在第一线，忘我地工作。听完我心里佩服父亲。班主任说：今天，你父亲虽然收破烂，用双手和勤劳去挣钱，这不丢人。我乡班主任检讨：我太自私了，觉得让同学们知道我有个收破烂的父亲是很丢人的。从班主任讲述中得知父亲的故事，我卸下了自卑心理，我觉得父亲很伟大！
第二天晚自习时，我站起来大声地说：我的父亲是收破烂的，请同学们把一些不用的书和纸壳、不用的东西帮我父亲积攒着，他们都热情答应了。看着同学们没有嘲笑我的意思，心里很感激。
每到一段时间，我就把父亲叫到学校收破烂。父亲见到我的同学，脸上慈爱地笑着，并连连说着感激的话。
同学们都帮着集攒破烂。一次我回家看见父亲大口大口地吸烟：你不该告诉你同学我是你父亲。我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您为了我能考上大学，这么辛苦、劳累，嫌弃您，我考大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父亲“收破烂了”的吆喝声中考上了我满意的大学。
父亲送我上大学。走在大学校园里，我看见父亲的眼里有泪花。
我开始了大学生活。有时我耳旁会隐隐地听见“收破烂了”父亲熟悉的吆喝声，我想父亲了。
在大学，我进入了学生会，我给父亲打电话。电话那端的父亲叮嘱我好好学习，好好做人。我劝父亲别再收破烂了，我能打工挣钱了。电话里父亲话语颤呦地答应了。
后来我知道：父亲因为长期收破烂，所以腰脱更严重了，有时候上炕都得爬上去。
父亲在电话里跟我提起家里的自行车又出了问题。我劝父亲既然已经不收破烂了就不用修自行车了，父亲说那是他奋斗的回忆，他一定要把他修好。
大学毕业我开始工作，我应该为父亲做点事了。自行车由于常年奔波劳累而破损。饱经风霜的父亲终于可以退休享享福了。我知道，尽管我为父亲做了很多令他欣慰的事儿，但是这些事都难以报答当年父亲对我无私的爱。
小巷里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背影了，听不见吆喝声了，父亲辞世了。我提醒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像父亲那样，不畏苦累，坚守自己的尊严，用干净的双手和灵魂实现梦想和价值。
作者简介：
孟祥凤，辽中区广播电视台高级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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