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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峰这才马上醒悟过来,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能在部长办公室里思考问题?这样的话无意当中会把自己的心迹流露出来。江峰立刻向后转,他不想让殷部长再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同时脑瓜子也在极速地在转圈。最好是在殷部长面前再表个态,他马上又是一个转身,说:“我知道了,请部长放心。”
殷部长讲,“你吓我一跳,一惊一乍的样子,像啥嘛!”
江峰要让领导知道,自己是真傻,而不是假傻,刚才最起码和领导之间没有顶顶撞撞的味道。
没有想到在走廊上,江峰和迎面走来的陆有忠撞了个满怀,因为两个人都在低头走路,低头走就是一边走一边想心事,所以就撞上了。
陆有忠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呀,江科,我不是故意的。”把陆有忠选作江峰的助手,也是部里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的决定。这会儿陆有忠到哪里去。
猛然间,江峰突然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是在管闲事,江峰的心里又开始懊恼,江峰三番五次要求自己在部里不要去多管闲事,甚至自己平时不闻不问最好,可是做做就忘记了,江峰想想刚才出现的潜意识,还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臭嘴,臭嘴!”
殷部长又找陆有忠谈话,暂且还不知道陆有忠这张嘴是不是臭嘴。旦愿不是。人又不可貌相,谁说得清楚。
突然,江峰的潜意识告诉他应该要停下来,然后再朝后面看一眼,不要多看,就看一眼。江峰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朝身后瞄了一眼,他发现陆有忠还真的进了殷部长办公室,江峰把脑门一拍,喊,“天哪!”
现在看出来了吧,刚才陆有忠走路的姿势就不大对劲,作为江峰是个正常人,他不会对自己的助手也产生怀疑。但是有一点要说明,这个助手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上级领导指派的。陆有忠刚才不是故意不把头抬起来,他怕江峰看到自己的表情。什么表情呢?是心虚的表情。所以他才把头低下来闷着走,结果怎么样,两个人就撞到一起去了。
可以说江峰在宣传部里也是一块老辣的姜,只不过是平时谦虚,为人低调,他故意把自己老辣的一面没有展现在大家面前,他而是把自己一棵无名小草的形象展示在大家面前。江峰的QQ聊天网名就叫小草;他在年节的时候,当着部里那么人的面选歌也唱一首《小草》。这种做法有点欲盖弥彰。在部里江峰面临一个非常强硬的对手何力平。江峰还知道自己在部里不止面临何力平一个对手,他面临多个对手,其中殷部长也算一个,未来,或许陆有忠也算一个。
现在殷部长只想问陆有忠两个问题,“第一,你能不能用简单的几句话,先谈谈对你们江科的看法,你不要老说挺好的,我也知道他挺好的,挺好的这三个字谁都会讲,我平时听得最多的也是这三个字,你们都不喜欢得罪人,怎么?这个宣传部难道就让我一个人去得罪人?”
陆有忠一听,心中砰砰乱跳,人一急,说话就会语无伦次,他还是在那里重复着“挺好的”这句话,弄得殷部长心里真光火,她差一点让陆有忠滚!
殷部长是什么人,是女强人,从外表粗看一下,浑身上下冒出来的全是粗放和豪爽,要说部下滚蛋之类的话,她一般不会轻易说,她如果碰到实在看不惯的人时,才咬咬牙会说一个滚字,只有看准了对象她才会说,否则不说,要说就一鸣惊人。她对陆有忠看准了没有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接触这个人的话你怎么知道他的全部情况。殷部长深思熟虑的表情令陆有忠心里有点害怕。因为自己刚来嘛!说穿了,陆有忠是宣传部的新人。哪里都有欺负新人的现象,何况陆有忠他不是新人,只不过是部门调换了一下。
陆有忠现在被殷部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凭陆有忠的经验,他看出了殷部长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复杂,所以也就语无伦次,比如,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又阴沉个脸,对任何人都不卖帐。陆有忠开始心神恍惚,回头一看,门是关着的,所以又有点放心。如果门开着,殷部长这种笑声会马上飘到走廊上,然后再回荡来回荡去,弄得人心烦不说,甚至还会互相猜疑。
陆有忠能从基层公务员的岗位上一路杀来,今天终于有机会成为市委宣传部的文秘人员,说明这个人平时也非常有心机,但是这种心机在宣传部里和江峰、何力平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陆有忠会逊色不少。算了,眼下还是委曲求全吧,于是他奏了江峰几个本,比如上班早退迟到是经常有的;听说他和大学生妹妹交朋友,那是居心不良等等。
殷部长问,“说完了?”
陆有忠点点头,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只看见他头上冒出一丝丝汗。他非常清楚自己刚才是在编瞎话,如果不编的话殷部长会跟他没完。唉,趁人之危啊,真的实属不该。说实话,如果没头脑的人若要在宣传部里混,恐怕一天都混不下去。“江科啊,本人已经得罪你啦,我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陆有忠知道自己现在的心事很重,他没有办法,只好用自言自语来宽慰自己。
平时,江峰对他不薄,什么早退晚来,江峰都不跟他计较,可是现在在背后,江峰还是被人打了小报告。记得陆有忠刚来的那会,江峰曾经也提醒过他,让他多看、少说、实干,他当时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殷部长用一支铅笔非常有节奏的敲着玻璃台板,终于说,“你先回去忙你的工作,记住,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向我报告。”陆有忠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退出部长办公室时悄然把门带上。
陆有忠刚出门,他不知道自己又跟何力平打了个照面。陆有忠想,今天该自己倒霉,又遇上这个小人。他想的这个该,是一种必然。是祸躲不掉。只见陆有忠想避开何力平的眼光,他在心中常叹,唉,有的时候就是喝一口凉水都塞牙。社会上的生活现状确实如此。
何力平小声问陆有忠谈得怎么样。“什么怎么样?”陆有忠无心搭他的话茬,只是觉得在这个宣传部里一个比一个精,只有自己属于是最傻的人。在没来宣传部之前,陆有忠曾胸怀大志,开拓意识极强。他现在尝到滋味了,自己在没来之前的那些大志,现在全部化为泡影。好马不吃回头草,陆有忠现在没脸再提出调走。
殷部长见门关上,脑子里也在盘旋,自己在宣传部里究竟要注意的还有谁。这个女人说不准一会儿把矛头直接对着江峰,一会儿,她又把矛头对准何力平。有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更年期,女人的更年期说起来也有许多可怕的弱处,其中之一就是多猜多疑。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那就是把更年期作为瓶颈,要是冲过去的话就是海阔天空的一大片灿烂,如果冲不过去就会疾病缠生,到老年也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殷部长有点不耐烦,她把一支铅笔直接杵在玻璃台板上,笔芯断掉了。谁说女人没有火气?谁说女人在家就得整天围男人阿谀逢承?不相信殷部长这几天是哪一根神经出了问题,这几天怎么沉不住气。做女人不容易,女人当第一把手更加不容易。如果她不冷静下来的话,部里这几天都没法工作。
殷部长把自己看得很重、很高,大有地球离开了她就不转的势头。殷部长只要一想到家里的那点破事,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不提则罢,一提就火冒三丈。殷部长在办公室里镀来镀去,一时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帮自己消火,她决定还是把徐副部长找来陪自己说会话,她拿起电话,说:“老徐吗,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谈,行,我挂了。”她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敲门声。
江峰在宣传部里背运的消息已经被梅冬雪获悉,她利用双休日特意从南京赶到南州找到了杨玲红,她要和杨玲红进行一次促膝长谈。作为昔日姐妹,如今再次相逢,两个人的心中不知是恨多还是恩多,如果当时在哈尔滨,杨玲红一味刁难江峰的话,恐怕也没有梅冬雪的今天,也因为当时梅冬雪非常听杨玲红的话,并把她视为知己,所以这两人的关系到目前还在维持。
现在两个人同时面对一个男人,对梅冬雪来说,一个是自己的亲舅舅,当年北上哈尔滨拯救自己灵魂的人;一个曾是所谓患难知交的挚友,也是一位曾给自己谋出路的好姐妹。
对杨玲红来说,一个是骗取自己感情的江峰,另一个却是这个骗子家里的亲人。杨玲红想到用一个骗字还涵盖江家的人,多少带有一点泄私愤。当时究竟是谁骗谁?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江峰也好讲杨玲红居心不良。现在江峰哪里会讲这些不入流的话,如果江峰出现了,他肯定不会说那些斤斤计较的话。当时梅冬雪把自己当作亲姐妹,可是现在却对自己有点怒目相对,梅冬雪已经站到了江峰一边。人之间的关系几乎每天都在变化,今天穿着婚纱可以走进婚礼的殿堂,说那里的殿堂如何神圣和纯洁,或许明天就在某一个区的民政局办离婚。
在这间简陋的住所里,梅冬雪和杨玲红交谈起来,有时候愉快,有时候也不开心。“因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我引起的,”梅冬雪推心置腹地说,“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点破事,却埋下了现在这么多的隐患。”
杨玲红表示她继续会把梅冬雪当作自己的姐妹看待,杨玲红当年答应江峰而成全了梅冬雪,说穿了就是杨玲红当年的善良在起作用,如今却苦了自己。杨玲红的苦处现在没有地方说。杨玲红曾将自己的有些事情只跟隋光舞说了一个开端。她为什么要说给隋光舞听?杨玲红对这一点丝毫不糊涂,如果隋雨不跟江峰住在一起的话,她说给他听不是在对牛弹琴吗?如果自己跟江峰同居,这种话也就不必说了,很明显,杨玲红想让隋光舞起到传声筒的作用,现在这种作用起到了,江峰也由此在部里面变得被动,天天有人在算计他。这个问题杨玲红实在是没有想到。她如果不改变策略的话,江峰会吃大亏。
可是,杨玲红爱江峰的权利已经被一个根本就不相干的隋雨剥夺。杨玲红不是不怀旧,她也不是不念旧恩,问题是有谁来念她的恩。
江峰曾在哈尔滨好像跟杨玲红海誓山盟过,江峰现在念过杨玲红的旧恩吗?倒是杨玲红只要一有空,满脑子想的全是江峰一个人。说实话,女人要比男人痴心。
杨玲红愿意和梅冬雪作这样的交流,她愿意念梅冬雪的旧恩。梅冬雪还没健忘到这个地步,她被杨玲红用话点了一下之后,至今想起来,头脑里还会出现一片空白,现在当然十分清醒,那么过去清醒吗?当时离家出走清醒吗?一点也不清醒,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多谈!
因为是过去,所以也要经常谈。杨玲红跟梅冬雪的想法不大一样。过去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就像看皮影戏一样,场面一拉就过去了。杨玲红似乎觉得梅冬雪,不会因为上了大学而忘了模特段经历吧。杨玲红表示,“埋在自己心中的这些宿怨必须要说出来,否则的话,我杨玲红和另外一个小生命,将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都是一个问题。”这时候,梅冬雪才逐渐觉得,由自己谈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吃力了,自己的肩上好像被人压了许多份量,令她十分疲惫。
因为梅冬雪的事情,才使得江峰和杨玲红之间生出这段奇情,那么,另外一个小生命从血缘上来分析,甚至也和梅冬雪有关联,这么说的话,杨玲红也就是梅冬雪实质上的舅妈呀。梅冬雪听着听着,就有点头重脚轻。这件事情,最好让舅舅江峰自己出面谈最好。这种想法首先要征求一下杨玲红的意见。
杨玲红发现梅冬雪还在犹豫,这就表明,梅冬雪已经把她刚才讲的话全部听进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站在杨玲红这边的人又多了一个,这个人应该是梅冬雪。杨玲红还想把江峰朝墙角落里逼一逼,最好彻底让他就范,杨玲红绝对没有这个本事把握事情的发展,甚至到了最后都由不得她杨玲红了。杨玲红说:“听说宣传部正在找江峰谈话,而且谈话的意图非常清晰,这次不能仅仅依靠有则改之和无则加勉的方法来处理了,”杨玲红先给梅冬雪提个醒。至于消息渠道是从哪里来的,杨玲红没有透露。但是杨玲红有些得意。
在得意过后,杨玲红却有点犹豫,就是对江峰,要不要像痛打落水狗那样,将他打得体无完肤而后快?要想打击江峰不是不可以,光靠杨玲红一个人的力量恐怕还不够,一定要联手。
梅冬雪从南京匆匆赶的时候,不是没有思想准备,而是思想准备的不充分。她只准备当着杨玲红的面,把带她到哈尔滨去的一段不光彩的事情说出来就可以镇住杨玲红,万万没有想到,杨玲红比梅冬雪棋高一筹,既然杨玲红能够从哈尔滨重新回到南州,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这一点,梅冬雪是无论如何也估算不到的。
杨玲红准备把自己的情感旅程同梅冬雪说一说,“冬雪,你想不想听?如果有一个男人一开始用花言巧语占有了你,然后又抛弃了你,你将如何对待这件事情?”这就是在女人之间比较好沟通的理由之一。
梅冬雪当场就被杨玲红问得措手不及,她真的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的心里,目前还没有爱上一个男人,如果江峰不是自己的舅舅的话,或许她会爱上他。
江峰身上有许多优点不止被一个女性认同,而是好几个,就连得宣传部的殷部长也在心里不得不暗自思量江峰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奇怪的是杨玲红甚至也知道殷部长对江峰的看法。
杨玲红用心平气和的方式在做梅冬雪的工作,当然,杨玲红非常欢喜梅冬雪今天不请自到。杨玲红现在还没有用哀求的口气同梅冬雪诉苦,她说:“你舅舅有道德吗?为了帮你,他可以来骗我的感情,当时我把身子都给了他。”杨玲红没有讲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因为在她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这张王牌就好比撒手锏,只要选对时间,一下子甩出去,肯定能击中江峰的要害。
梅冬雪不相信杨玲红会对自己的舅舅江峰下毒手,如果杨玲红是这种人的话,梅冬雪的眼睛也就瞎掉了,因为看错了人嘛!杨玲红心坏的话,早在当年她就可以折腾梅冬雪,但是,杨玲红左思右想,还是放了梅冬雪一条生路。杨玲红放弃了龌龊的念头,那是因为自己和江峰的一夜情,已经使杨玲红对梅冬雪改变了想法,当时,杨玲红已经在江峰的身上,体验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馨,这种温馨,杨玲红讲不来是一种什么味道,反正杨玲红想从良。杨玲红如果有个好男人带她的话,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将面临的是稳定的生活,甚至会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是一个坏男人带她的话,她也会在社会最底层的漩涡当中终究不得自拔,而且会越陷越深。杨玲红在如何看待江峰的问题上,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去,为的就想在这一生得到一个好男人对他的好,还有对她的爱。这个人就是江峰!
杨玲红的思绪在坎坷深处盘旋,她也想不到自己在这一世投胎做人,何况又做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命运又如此倒霉。杨玲红好像把思绪停留在天空当中,她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天空,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又是阴天。
梅冬雪说:“杨姐,你在想什么?我刚才听了你的所讲以后,我好像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有罪的人,如果舅舅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和你有这层关系。”
杨玲红点点头,她说:“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后来我才想到,你舅舅是和我是逢场作戏,当时我也太相信他了。”因为当年杨玲红好像在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和归宿,她一旦抓到在手上了,怎么会轻易放弃。如果放弃的话杨玲红还会碰到像江峰这样的人吗?
到现在为止,杨玲红还想用自己的真情来打动梅冬雪,好让她在今后起到传话的作用。杨玲红把梅冬雪的主动来访,看作是攻破江家堡垒的一个机会,当然像这样的机会在以后还会有很多,这就需要杨玲红好好琢磨。只要她认真细想的话还是可以把握的。
杨玲红对着梅冬雪平静地一笑,梅冬雪一惊。杨玲红有点害羞。梅冬雪问,“杨姐,你没事吧。”杨玲红说:“姐姐想把心里的一桩秘密告诉你听。”梅冬雪搞不懂了,便问,“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快点讲出来也让我惊喜一下。”杨玲红无限深情地说,“冬雪,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和你舅舅在哈尔滨,他为了你,和我住在了一起你知道吗?这场戏后来就有点假戏真唱的味道,不瞒你说,我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孩。”
梅冬雪一听,马上惊讶地叫道,“这是真的吗?”杨玲红说:“我如果说那些假话有必要吗,我跑了几千里的路就是为了来对你们说几句假话?不可思议。”但愿她讲的都是真话,但愿。梅冬雪悄悄问,“姐,你当时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杨玲红当初像是有准备的,江峰在哈尔滨火车站一出现,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终身可以依靠的对象。这种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直到现在,杨玲红还不晓得它的根源。男人和女人,一旦处在激情当中,谁的智商高,谁的智商低,当时谁还会去做那样的考虑,当时的一切几乎都不能控制了。杨玲红只要一想起那年的往事,她越加会珍惜,只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这段情感对自己的来自不易,还有她所受到的伤害要比任何人都重。
杨玲红小声说,“还讲女人不小心,那么男人当初在做什么,男人为什么也不小心点?那么我们女人是否可以得到谅解,男人就不应该无缘无故地被谅解。”但是,当初的杨玲红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藏着心机,杨玲红有意识要想在自己肚子里留下这个种,好作为日后可以跟江峰算帐的种。确切地讲,当初的杨玲红是有意而为之。江峰到哪里知道的这么详细。是江峰不知情,还是杨玲红对他有所隐瞒,并且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其中一个如果碰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那你就得小心点。
但是有谁知道,在两个人之间究竟谁是有备而来,谁又是无备而来。这种情况既分不清又讲不清,但是只要一做起来,往往就会留下后遗症。如果江峰晓得这些情况的话,他除了不会原谅自己以外,他还会对他以后所交的女友,在心里会莫名其妙地蒙上一层阴影。
应该讲,这是杨玲红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不但可以拯救她从新做人,而且还会帮助她开拓一个新的人生。杨玲红的文化和江峰相比,还是有欠缺的,这种欠缺,就是一种人和人之间交往的距离,距离表现在文化层面上也是断层,不是用一两年的时间就是可以修复好的,它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还要经过沉淀,才能显示出其中的精华。
像杨玲红这种女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咎由自取?这也不对,杨玲红也是那些迷茫男人心目中的太阳,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瞒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或者是女朋友,要跑到洗浴中心去做一些事情。男人到那种地方去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如果心平静不下来的话,家能过好?这不是理由,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一些做法,只有男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平时,男人为了养家,也有太多的辛苦和烦恼,他们不能够跟家里人说,一说的话就要吵吵闹闹,还是不说的好,但是在洗浴城里说说,这个男人的心境就会大有好转,然后再回到家里,家里这个港湾就会风平浪静。至于其它的说法也有,反正对杨玲红这个行当,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是不说最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也有人说,这叫沉默是金。
杨玲红认为,现在眼前的冬雪还很年轻,还很不成熟,当她刚一进门,说她成熟多了是在捧她,是在讲好话给她听,目的就是想让她,朝杨玲红这边靠一靠,不要再去帮她的舅舅江峰讲话。如果还要说下去的话,恐怕说多了,梅冬雪会经受不了,算了,说多了没用,这个姑娘承受不了打击。
杨玲红想了一想,还是说点关于孩子的事情吧,不管怎么讲,这个孩子是她和江峰所生,只不过江峰目前还不知情罢了,她说:“冬雪,不瞒你说,我和你舅舅所生的这个孩子,现在暂时由我妈妈看管,我到南州来想跟江峰作一个了结,然后,我相信我自己不会赖在南州不走,我会走的,因为孩子离不开我,同时也离不开她的爸爸。”
梅冬雪的思绪一直在被杨玲红左右,她简直对杨玲红毫无反击能力。或许她今天真的不应该来。
杨玲红嫣然一笑,“冬雪,你讲,如果一个孩子要是没有父亲的话,这个孩子的身心会健康吗?我想,不大可能会健康。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舅舅跟隋雨同居在一道,你叫我现在怎么办?”杨玲红自从梅冬雪一进门到现在,她一直委屈摆在肚皮里,现在实在是摆不下去了,索性就把眼泪落出来吧,她说:“我真想跟你舅舅过一辈子,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他,我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梅冬雪的头脑“嗡”地一下就像裂开一样,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她先理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杨姐,我听了你讲那么多,我真的心里相当复杂,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讲出来,我根本想不到。”
杨玲红说:“你现在想到了也不晚,”杨玲红又看到梅冬雪一愣,杨玲红还是牢牢地在牵着对方的思路,说:“还有你更加想不到的呢?”梅冬雪一听就发急了,问,“什么?”杨玲红理了一下额前的秀发。说实话,如果两人现在不是在谈正经事的话,好好欣赏一下杨玲红的秀发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是现在不行,现,先要谈正事。杨玲红说:“你晓得吗,按道理讲,像我这种女人不应该有孩子,也不值得有人爱。当时我不想堕胎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堕胎是有罪的。”
梅冬雪摇了摇头,说:“你这样讲话,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堕胎会有罪?”
杨玲红不想故作深沉,她说:“人身难得,佛法难闻,这句话我是听一个僧人说的,就说我干的这一行吧,其实我每天也都在忏悔,但是我为了要活下去。当一个小生命,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你把它堕掉了,也是等于在犯罪。”
梅冬雪已经被杨玲红越说越糊涂。梅冬雪虽然在上大学,可是从社会知识方面还远远不如杨玲红来得深奥。梅冬雪突然发现自己的水平根本就说服不了杨玲红,不管怎么说,舅舅江峰是为了自己才和杨玲红做了一回假夫妻,至于夫妻名分,梅冬雪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自己会越说越糊涂,还不如先告辞!梅冬雪说:“姐,我走了,我会把有些情况告诉我外婆。”
杨玲红一听,喜出望外,只见她一把揉住梅冬雪就嚎啕大哭,她断断续续的说,“我这辈子和你做姐妹,没有白做,真的,姐谢谢你。”
已经逐步懂得人生艰辛的梅冬雪,她先要找到外婆周青漪,而不是母亲江岚。周青漪发现梅冬雪神色慌张的进屋来,便问道,“冬雪,你走路这么慌张干什么?”梅冬雪一口气把杨玲红和江峰之间的事情全部讲出来。梅冬雪还声明一点,“外婆,舅舅在哈尔滨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救我而引火烧身的。”
周青漪关心的是,杨玲红为什么不愿意堕胎,她发现这件事情和自己年轻时怀江峰的情况非常相似,现在周青漪仿佛能够理解杨玲红这种做法了,她说,“冬雪,孩子是无辜的,对吧?”梅冬雪听了没有反应。在从前,周青漪也反对江家让自己堕胎,江家当时并不是不想要孩子,江家主要的是周青漪的身体太虚弱,周青漪当时有胃病,这个病因也和她平时操持家务过重有关。
后来,周青漪瞒着江家把江峰生下来,江峰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他一天天长大的日子里,周青漪觉得,儿子的后福越来越厚实,这个厚实表现在江峰在学校里尊敬老师,回到家里又尊敬长辈。周青漪曾经对江峰作过这样的开导,她说:“小峰,你过来,妈妈跟你说一句话,在学校啊不能和老师顶撞,顶撞就是叫犯上作乱,在家里,如果和父母及其他长辈顶撞,也是犯上作乱。”
犯上作乱和不随意堕胎有什么关系?梅冬雪希望外婆把其中的道理再讲得明白一些。孩子在学校跟老师作对;在家又跟长辈作对,这就是叫犯上。堕胎,佛经上这么说,因为这个孩子到你们家里来,是跟你们这家人家在过去世中有很深的缘分,如果这个孩子将来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你把他堕掉了,就等于是把他杀害了,他就会跟你结下很深的仇;如果这个孩子是来报怨的,你把他堕胎了,那更是仇上加仇,下一次当你怀孕的时候,他又会来找你麻烦。可惜呀,像这种说法,现在信的人有多少。周青漪从小就听老人讲过,人不是一生的事情,如果人是一生的事情那就好办了,但是,人有来生,还有后世。
梅冬雪说:“如果已经把胎堕掉了怎么办?”梅冬雪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今后如果结婚,怀了孕就不堕胎,如果不想要孩子的话,那就不能随便怀孕。梅冬雪想到这里,脸顿时红晕起来。
周青漪说:“人活一辈子一定要懂得忏悔,就是做了坏事也要想法补救,补救的办法只有断恶修善,积功累德,把你所修的功德回向给那些众生,希望能把这个冤结化解。这个事情一定要自己做,别人是没有办法代替你的。”
现在,周青漪有点欣赏没有见过面的杨玲红。真是奇怪了,她竟然能够懂得这么多,她是跟谁学的。在周青漪的下意识中,她觉得杨玲红并非一般女子,她开始在心里面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梅冬雪问外婆为什么笑,周青漪说:“我在想那个姓杨的人,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她。”
如今杨玲红从哈尔滨来到南州,也好像是到江家来报怨的,也就是说,在江家的在过去世当中曾经欠过人家杨家的债。现在,杨玲红这桩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家,就会发生大吵大闹,弄到最后不好收场,但现在这件事情发生在江家,还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惊涛骇浪掀起。
自从周青漪听冬雪回家说了杨玲红的事情后,她不敢怠慢。记得周青漪在怀江峰的时候,也听老一辈人这样讲过,如一个孩子的神识要来投胎了,这个孩子也会有念头,还会有波动。从古时候和现在,有点文化的人都讲究胎教,比如周青漪在怀孕期间,她力争让自己的起心动念都是善的,而且都是清净的,这样的话,胎儿受到的利益就非常大。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子孙们好,长大以后个个都能够成为孝子贤孙,但是你怎么才能培养他成为孝子贤孙?
周青漪记得在怀孕的时候,自己平时做事和讲话,相当注意行孝和尽孝,她知道这个“孝”的波,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和生长。这不是迷信,如果用文字解释的话就是四个字:喜形于色。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从前在周家,江峰的母亲被大伙称作三小姐,用的穿的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江南上海,后来,虽然家境破落,但为人处事的气宇没有变,不管穷人富人,她都能做到一视同仁,礼遇相待。要晓得,做人求平等觉的意识如同是在走一条道路啊。道是行的,而行道者主要依靠的是自己的德性,如果把两者合起来就称之为道德。
像这种说法,梅冬雪从小听所过,但是,至于是家里哪个人说的,她真的忘记了。
记得梅冬雪那年和舅舅江峰,两个人一起从哈尔滨回到南州,受到了江岚的盛情款待,梅冬雪毫发无损地回来,大家都感到惊奇不说还纷纷打听,面对大家,江峰还是坚持说杨玲红这个女人不是一个坏女人。那天梅冬雪坐在饭桌旁也不多说什么,她只想赶紧把饭局给应付过去。这么问下去烦不烦啊,“妈!”梅冬雪这一声喊,却把大家镇住了。
这时候在江峰的脑海里,他对梅冬雪有一个计划,从现在起好好复习,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这个计划尤其得到了在座的母亲周青漪的支持,周青漪也决定拿出平时的积蓄,帮助梅冬雪。在梅冬雪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将钱拿出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梅冬雪从此以后,做一个平平淡淡的踏实之人。江家传宗接代传到了今天,也就指望梅冬雪这一代,包括江波云在内,好好的把江家的血脉传承下去,周青漪目前已经把梅冬雪的名次,排在了江波云的前面。
梅冬雪见众人不再追问下去,她也欣然接受江峰的想法,愿意好好复习,准备迎接高考。如果说人生如梦的话,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当中,梅冬雪好像已经经历了一些重大变故,现在想起来发生在哈尔滨的一些事情,也就像做梦一般。这人生难道就是这样长途跋涉寄人篱下,过着没有家的生活,到处是疲惫不堪。尤其在最近的几天夜里,梅冬雪的恶梦还时隐时现。梅冬雪好像在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只不过,梅冬雪的悟性不是最好,不管怎么说,有悟性总比没有悟性强。
梅冬雪坐在那里有些发呆,她想了那么多,还是觉舅舅江峰对自己的影响最大。她想到舅舅不远千里北上去寻找她,风风波波跌宕起伏的经历,至今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寒而栗。只是江峰在回来的路上,他和梅冬雪有约在先,就是回到家之后,无论谁问,至于发生在哈尔滨的一些事情,只能说个大概,详细的不能讲,如果讲的太多,家里人会担惊受怕。那年梅冬雪甚至还同意了江峰为她寻找的高考辅导老师隋雨。现在梅冬雪发现,舅舅江峰有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他,一个是杨玲红,另一个是隋雨。
梅冬雪忽然感觉到在这几个人的名字中,似乎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比如,杨玲红的红和隋雨的雨,还有自己的名字梅冬雪的雪,以及包括舅舅江峰的峰。梅冬雪发现在这三个字里,都包含了三种自然现象,她想带着这些问题,以后有机会去向外婆周青漪请教。外婆的学问不一般。
好像在一个初冬的季节,这一天下午,江峰带着隋雨来到母亲这里,他也正好遇上梅冬雪在向周青漪打听,自己的名字是谁起的。周青漪好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梅冬雪跑来向自己打听这件事。周青漪向江峰招招手,意思是让他俩坐下来也一块听。先说梅冬雪的父亲梅森泰的祖籍,是在浙江桐芦,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梅家要放弃江南鱼米之乡的自然条件,而是跨过长江来到南州附近的货隆镇,经营起了一家米行。梅森泰曾和江家有过一段交情,而这段交情起源于江峰的母亲周青漪周家。
时代几经转折,几经风雨,可以把有些事情,当作世事轮回来看待,不去想它。但是到了后来,周家、江家还有梅家,都由原来的殷实大户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家,江岚同梅森泰结婚,纯属是出于两代人的世交之情,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两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什么大富大贵,从前也经历过了,对经历过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它。后来,周青漪面对江岚所生一个女儿起名的问题上,她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天时地理人和的初衷,给孩子起名冬雪,因为孩子生在腊月里,在生下来的那天晚上,又飘了一阵清雪,然后就看见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挂在天上,把大地照得雪白雪白。
江峰对母亲如此描绘梅冬雪的起名之缘,心里也有几分认同,他的下意识里也曾经把自己的出生年月,和隋雨的出生年月做过一番比较,江峰发现,自己生日的阴历,正好是隋雨的阳历,当然,年份不在其中。看来,周青漪的解释很有道理,比如江峰的峰字,在江家作为男丁所用,意在顶天立地时含坚忍不拔,言喻江家有后。但是作为外孙女的冬雪,作为女丁,又该有阴柔之美,目的就是想让冬雪长大成人后,在做人妻时能够做到就下。
什么叫就下?女人嫁给男人,男人便称作是丈夫,丈夫丈夫,意思就是说,女人要依仗夫,这个夫是指男人。江峰曾听许多人说过,富不过三代。“到了江峰这一代,是穷是富暂不去研究它,首先一条,不论穷与富,你能不能堂堂正正做人!”周青漪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意思非常明了。
这番话能从江峰母亲嘴中说出,隋雨吃惊不小,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太的思路一点都不糊涂。但是江峰还是从母亲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莫不是自己在哈尔滨和杨玲红之间的行踪,已经被母亲发现,所以母亲要借今天这个机会来对自己进行旁敲侧击。但也未必。
梅冬雪好像看见舅舅江峰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的把头低了下来,心想,看什么看,我可没跟外婆说过一句你的不是。事实上也是这样,从道理上讲,梅冬雪是在杨玲红的一番规劝下,这才不得不放弃在哈尔滨作长期逗留的打算,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杨玲红为什么帮舅舅说话,她也曾怀疑杨玲红是否已经看上了她的舅舅,舅舅一表人材,哪个女人看了都会心动。岁月匆匆,污秽横流也有过,能识知音,今生今世不枉!这就是杨玲红当时在江峰面前,立下的对自己的做人准则,何况在她脑海里的江峰并不是一般之人,她怎么能随随便便说放弃就放弃。又似乎,当初梅冬雪一切都听杨玲红的,她出走也听,回到家又听,就连梅冬雪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杨玲红俘虏的。还是当事者迷。
梅冬雪对杨玲红当时是如何俘虏舅舅江峰的事情,她不想多问。但是,梅冬雪在回到南州之后,好像有点口无遮拦,或多或少还是在外婆面前说出舅舅和杨玲红之间的来往,周青漪当时听了之后,心里既有喜,也有忧,喜的是看到了梅冬雪终于能够平安到家,忧的是儿子江峰跟那个杨小姐之间,万一今后落下个什么瓜葛如何是好。
目前,江峰和隋雨的关系也正在逐渐公开,这在江峰看来,自己这样做也算是一种顺势而为,如果没有梅冬雪的离家出走就不会跟杨玲红结识,如果没有梅冬雪的复习高考计划,也没有隋雨这个辅导老师的出现,归根到底,这一切好像都是梅冬雪引起的。
江峰清楚地知道自己最近在干些什么,他一直被亲情的琐事牵扯着,无论是周家还是梅家,以及江家,在这三家人当中,目前数来数去,能顶事的人也只有江峰一个。母亲周青漪偶尔也会想到,是不是自己给儿子起的这个名字太过于刚劲,比如山峰的峰,这意思就是站在山顶上俯瞰山下面的那种秉性,有什么事情都要面面俱到,它犹如了望塔一样,始终在俯瞰这三家人命运走向,还时不时需要他站出来拿大主意。
再说那年隋雨帮梅冬雪复习功课,正好有一天,被前来看望周青漪的江波云发现。江波云没有在梅冬雪那里多作逗留,而是迅速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母亲于美莲听。于美莲是一个中学化学老师,她听了之后马上就像化学反应一样,头脑开始膨胀,她火冒三丈不为别的,她就为一套房子唯恐落在那个叫隋雨的人手上而不安。那么儿子江波云算什么名份,结果什么没捞着!于美莲冷静下来,她觉得这件事还应该去找江峰的母亲周青漪先沟通一下,然后再作打算。可是她转念一想,先不着急去找周青漪,而是先去找江峰,问他,是儿子重要还是他那个小女人重要。于美莲想到这里,立刻跟儿子说,“别急,我马上去找你父亲,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你重要,还是他那个小女人重要。”
那天上午,在南州市委机关门口,许多小轿车正在驶向大院,于美莲站在门口,她一眼就看见了昔日的丈夫江峰,骑着一辆电瓶车迎面过来。人家像他这样的现在都已经开上了小轿车,而他还骑着这破玩艺,装穷,你就装吧,你继续装!只见于美莲大喝一声,“站住!”然后上前一把抓住江峰的衣领,吼,“是你儿子重要,还是你那个小女人重要,你说!”
初冬的南州,依然受着海风和江风的两面夹击,在寒风中屹立,此时江峰的情感也变得错综复杂,他眼下看到于美莲性急火撩,马上就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场苦战。真是苦不堪言。等到江峰搞明白了于美莲的意图,便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住我的衣领不放,成何体统啊?”江峰好言相劝,于美莲还是不听。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方都露出了尴尬和不安,尤其是江峰,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在市委机关门口顿时扫地,而且身上还有一股老鼠屎的味道。像这种拉拉扯扯,在市委机大楼门前还非常少有,江峰认为于美莲这个人太恶毒,竟使出这个招数来诋毁自己的名声。
江峰是一个要脸面的人,他不想自己有许多事情让全市委机关里的人都知道,那样的话,他将会无地自容!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双方僵持在那里。风在两个人的头上吼。江峰好像欲哭无泪。这个女人就是不松手,她也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教师。为了儿子江波云,于美莲什么都不顾了。江峰说,“请你把手放开,有话好好说!”
于美莲焦急地说,“我说了也没用,还不如让你站在这里出出丑。”看来,于美莲这种人的心机是早就设想好了的,她就是希望江峰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了台,而且这些负面消息还会一传十、十传百。想到这里,在风中的于美莲不禁又哈哈大笑一番,说:“好个江峰,你把房子最终还是想留给你那个狐狸精。”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嘎”地一声在两人面前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很有礼貌地朝于美莲喊了一声,“于老师!”于美莲一听有人喊她老师,她一惊,立刻把手松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副部长。
江峰马上后退一步。救兵来了。徐副部长站在两个人的中间,他帮江峰解围。兄长这种表现真够意思。江峰心里暗下决心,有恩不报非君子!
于美莲还是唬着脸不肯罢休,她没有接受徐副部长让自己上车到部里去谈一谈的建议,她知道,如果到了市委宣传部里面,自己会变成众矢之的,她会像个展览品那样,让大家都围着自己观赏,然后作评论。再看看她在大门口发怒的样子,简直就不敢相信她是一个教师。一个泼妇,一个没有修养的女人,一个血口喷人的女流。她的人品已经彻底被江峰看穿。
当于美莲的背影在风中渐渐变小的时候,江峰还是站在那里目送着她走远,好像一夜夫妻百夜恩的余温还有一点点,江峰谢过徐副部长的雪中送炭,徐副部长一拍他的肩,说:“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快点进来。”江峰又朝着徐副部长点头示意,眼泪就流了下来。
江峰毫无动怒的表情,都被市委机关其它处室的人看在眼里,其中赞赏的多。江峰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看不见于美莲的踪影时,这才推车进入市委机关大门。幸亏徐副部长及时出现,否则,这种场面真难收场。
自古代以来,人的生生灭灭,好像都在前赴后继,转世轮回,人生短暂的道理,现在真正懂得人有没有。因为短暂,所以不和任何人计较过去和现在,已经被江峰看作是自己的座右铭。就像刚才被于美莲扯着脖领、大呼小叫的时候,江峰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可以从现在,乃至到以后,随便任何人,打击自己、笑话自己、自己都可以做到潇洒走一回。自己刚才骂不还口,就是受母亲从小对自己教育的启迪,而不是怕谁。骂不还口表现出的是一种斯文。江峰想原谅于美莲。就把她当作更年期症状吧,毕竟她是儿子的娘。
江峰在市委宣传部里工作,他知道人这一辈子,做人有两样东西最宝贵,一个是不计较;另外一个是平等待人。如果能坚持做到这两点,那么这个人将会在一辈子都会受益无穷,尤其到老的时候就更加受用。这时候,江峰非常需要得到隋雨的安抚,有许多烦恼都是隋雨在晚上帮他一点一滴消化的,江峰也为此感到相当满足,满足自己身边有一个娇媚的女人。这次和于美莲发生冲突,隋雨是根导火线,这根导火线总有一天会有人把它拉响,如果不是江波云去拉,就是其他人去拉。
隋雨的出现,一下子把四家人家牵扯到一起,一个是周家;一个是江家;另一个是梅家;最后一个才轮得上是于家,隋家目前暂时还不包括在内,如果算上隋家,一共就是五家。何止五家,而是六家。第六家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杨玲红,她终究早晚也要登场。
江峰在下班的路上已经把电瓶车的速度降到最慢,甚至有许多自行车的速度都超过了他。在江峰的背后是一条长江南路的延伸段,过了园林桥,下滑百米之远再向左拐前行一里地就是南州市委大楼。江峰的工作职务,在众多人的眼里是一个香饽饽,但是,江峰希望能在精神上拥有和维护自己的一片领地,在这片领地里,既有自己的理想,又有自己的所爱。
住在三元桥小区,唯一的就是买菜方便,到饭店吃饭方便,逛百货商店方便,这三个方便,使得这里的房价青云直上,大家都欢喜住在这个地方,只要天一亮,各种各样的喧嚣声四起,这里有老城区的影子,这个地方小摊商贩一个紧挨一个,菜场里的熟食店里飘出来的肉香会令许多人驻足不前。这里的繁荣昌盛在市委大楼那边的新区里看不到。新规划的地方有些设施还没有配套,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着一个买菜的地方。许多高楼大厦都耸立在边上那是事实,一句话,出行不方便。
回到三元桥小区的江峰,他每天都感到这个地方是南州市最好的地方,看上去不但亲切,而且还随和,在市委机关大楼的感觉,没法跟这里比,现在下了班多好、多自由,这逛逛、那看看,用东北人的说话叫作“卖呆,”这句话是江峰在哈尔滨跟杨玲红学的,江峰在回来的几天里也仔细想过,好像自己对杨玲红怀有歉意。
最近这几天隋雨也正面临着年末考试,但是人家依然去给梅冬雪辅导功课,同时还要给江峰捂被窝。
江峰兴致勃勃的朝楼上走去,他把钥匙往锁眼里一插,左三圈右三圈地拧,门还是不开,他“砰砰砰”地敲门。这个家里的钥匙江峰谁也没给,就连隋雨问他要他都没给。江峰冷静地站在门前想了一想,不对,这门肯定被人动过手脚了。门锁已经被人换了,江峰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来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从上午发生在市委门前的事情来看,换门锁肯定和于美莲有关。江峰就作这样的认定。他对于美莲太了解了。
于美莲早上从市委门前往回转的时候,在路上她就想到了换门锁的主意。于美莲几乎是当机立断,做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去把开锁师傅找来。这个三元桥住宅小区在于美莲的记忆中也有过美好的回忆,只是这段回忆如今变成了令人心酸的往事,不想起来倒好,只要一想起来她就心里冒火,她对这里有发不完的牢骚,牢骚全部对着江峰冲去,于美莲在情急之中,老早把一夜夫妻百夜恩忘的干干净净,想好了换锁马上换。
江峰面临这个问题,他还是把于美莲这个行为,和多行不义必自毙区别开来,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江峰作这样的区别,是不想把矛盾扩大,她毕竟是江波云的母亲,她在替江峰抚养孩子。自己既然想到自己有孩子这个事实是不是就可以不离婚了。离婚是江峰这辈子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所谓命中注定就是上一辈子姻缘,到这一辈子来作了结来了。这句话如果现在要说出去,恐怕有很多人不理解,可是作为江峰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不但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甚至还懂得自己和于美莲之间的姻缘,至少是属于那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人。
既然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那为什么还会出现打架或者吵闹甚至离婚干什么,其中的道理如果讲出来也无非就是四种情况:报恩,报怨,还债,讨债。无论是朋友还是亲人间,都离不开这四种情况。每一个人生生死死,因果循环往复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关于这样的叙说有多少人相信。
江峰说好了下班之后要在小区的圆拱门前等隋雨,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做鱼吃。隋雨打电话问江峰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在加班。江峰不得不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向隋雨打招呼赔罪,江峰没有把今上午在市委门口发生的事情说给隋雨听。
不多一会,隋雨也上得楼来,她见江峰手里拎着菜,连门都没进去,一问,隋雨心里也不由一楞,说:“这可能吗?”江峰说:“这有啥不可能的,锁也被她换了。”隋雨说:“这样吧,这手中的菜,你先去找个地方寄存一下,如找不到地方寄存就送人。”江峰说:“这样也好。”他敲开了对面的门,暂时先把东西放他家,他说:“要不这几条鱼,你们先拿去煮了吃。”对门虽然把鱼收下可不敢吃,并且说好了,第二天晚上一定要让江峰把鱼取走。冰箱小,人家家里也有好多东西要放冰箱,江峰一口答应。
江峰和隋雨又来到了两人当初相识的那家小饭馆,两人坐下后各自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隋雨点了一个家常豆腐,江峰要了一个红烧肉。再要了一碗三丝汤,每人一碗米饭。
两人有多长时间没在这儿吃饭了。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时过境迁,何况这些东西现在想起来特别没劲。隋雨一边吃一边说:“这样吧,我都已经给你想好了,等会咱俩先上街走走,就当散步,然后睡觉时,你就睡到黄李飞的宿舍去。”江峰只说了一个字,“行。”
两人吃完饭沿着长江南路朝园林桥方向走去,隋雨觉得晚上行走到这里时有点偏僻,应该说长江南路是以三元桥住宅小区和马路对面的商贸学院这一段最热闹,热闹的都是一些大学生,引得流动小车一辆接着一辆在马路上排成行,有炒面的下面的还有炒饭的和卖米线的,每到晚上,长江南路至少有一段路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隋雨说:“冬雪的学习成绩比较稳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明年高考,她如果考不取本科,但考一个专科还是没问题的。”江峰说:“严格来说,那个冬雪和我们江家没多大关系,因为她是梅家的人,可是,随着计划生育的政策推行,每家不都是生一个嘛,所以,如果再这么严格区分江家或者是梅家的话就没多大意义,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江家的人。”
对江峰说的这番话,隋雨可以理解,江峰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三代单传,传到了江波云这里,他妈于美莲还是跟他爸离了。关于江家怎么传宗接代的问题,江峰不是没有考虑过,江峰笑呵呵地说:“小雨,将来,我等你给我生一个。”隋雨笑着拧江峰的脸,说:“瞧你说这话的脸皮有多厚哟。”江峰慌忙认错,他说:“我这不说着玩玩的嘛。”隋雨说:“谁跟你玩。”
江峰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个人喊,“江科。”江峰一楞,仔细一看,原来是部里的何力平,江峰忙上前打招呼,说:“是何科呀,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幸会幸会,小雨,这是何科,我们是同事。”
何力平一见江峰领着一个女学生逛马路,立刻就心生妒嫉,他明白了江峰是属于老牛吃嫩草的那种,怪不得于美莲要站在市委大楼门前跟他大吵大闹。
隋雨非常有礼貌地称呼了一声。礼多人不怪。何力平连连说,“你们聊你们聊,江科,我走了。”隋雨凭自己的感觉说话,她提醒江峰,“这个人的面相不好,你对这个人可要注意点。”江峰没想到隋雨的目光竟是这么锐利,只要扫一眼就能把对方的心思看透。江峰说:“我对这个人老早就有思想准备。”
散步回来,隋雨把江峰送到了黄李飞的宿舍门口,因为事先电话已经联系好,黄李飞的宿舍里正好有一张空铺。黄李飞说:“江哥大驾光临,小的真是三生有幸。”郑政更是招待热情有余,他向宿舍里的其他人介绍,说:“这位哥,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峰先生,在市委宣传部工作。”
谁也没想到,当宿舍一片宁静时,学院保卫处进行查夜,他们尤其要对男生宿舍挨个屋地检查。黄李飞把门打开,三四个人进入门里,一眼就看见有张上铺睡着一个成年男子,便问这个人是谁。
黄李飞介绍睡在上铺的人是隋雨的父亲。学院党群部的一位老兄,这个人姓邱名飞廉。他突然发现这个背影可跟他市委认识的一位朋友相似。邱飞廉还算聪明,他没有点破,而是闷着头对其它几个人,说:“走吧。”但他也对黄李飞强调,“今后宿舍不允许有外人住。”这件事情看似不大,可在江峰的心里确实感到有点窝火。
第二天一早,江峰随着冬季晨练的学生悄悄潜出学校,出了学校,江峰站定,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把门锁换掉。江峰已经抱定宗旨,如果于美莲再来换锁,他就报警。可是一想到报警,江峰还是选择忍为高,大不了自己再多换几次锁就是了。从道理上讲,已经离了婚的女人就不应该找上门来找岔。在人世间里每个人都多有不顺,如果都像于美莲这么个闹法,就是没病的人也会被闹出病来。
江峰在请锁匠师傅上门来拆锁的时候,锁匠毫不迟疑就把锁给换好了,江峰想多给锁匠几个钱,那个锁匠却说,“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一个良心上的安宁吗,你就是多给我一块钱,我还是要还给你,我就图个踏实,夜里睡觉香!”确实,人不可貌相,就是在市委机关大楼里的人,也未必能说出这样的话,江峰听到这样令人振奋和鼓舞的话,就差点没把眼泪流下来。江峰把门打开,他好像是回到了阔别了以久的家里,他一进门,心中就平静了许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
这天上午,江峰只是向宣传部徐副部长一个人汇报了家里被换锁的情况,而徐副部长却想告诉江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江峰本人的前途,所以徐副部长千叮咛万嘱咐江峰,下午一上班就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下午,江峰来到市委宣传部徐副部长办公室的江峰,一进门,他就被徐明寿小着声狠狠的教训道,“你小子现在了不得啊,有人看见你金屋藏娇,听说你新交了一个在校大学生做女朋友,有没有这回事。”徐明寿上班不一会,就有人悄悄告诉他这个消息,还有人把这件事情和江峰已经离了婚的妻子于美莲联系在一块分析,分析来分析去就把江峰分析为市委宣传部里的陈世美。这种分析不负责任。徐副部长说:“小江,你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她把你家的门锁换掉,就是表明她心里有气啊,对不对?”
江峰心里感到委屈,但他不会在徐副部长面前表露出来,因为徐副部长平时帮他的忙够多了,这时候真的不能再让徐副部长为他的事情分心。话虽这么说,但徐副部长还是真的愿意管这种事,就连江峰在心里面也感到奇怪。如果说哥们关系好的话那管闲事管的太宽也是哥们好?好个球!
江峰在长廊上,正好和迎面走来的何力平相遇,江峰若无其事的朝何力平点点头,却没跟他说话,而何力平一开始本想回避江峰的锋芒可为时已晚,何力平时根本就无法转过身去避开江峰扫过来的目光,何力平只好主动迎上去才对,如果何力平见了江峰立刻回转身的话只能表示他心虚。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止。
何力平和江峰在暗中交手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已经数年,宣传部里上至部长下至办事员人人心里都清楚。至于为什么要决一雌雄,这种话谁也不好说,反正好戏还在后头。关于江峰和女大学生谈恋爱,在市委机关大楼里,已经有好几个版本在流传,一个是吃女人豆腐;一个是饭馆遐遇;还有一个是萍水相逢,最后一个萍水相逢的萍是指随风飘荡,聚散离合不定,一向不认识的人偶然相遇。
从南州的地理位置来讲,隋雨属于它乡之客,而江峰不是,江峰是南州本地人。至于英雄救美的故事有点俗套,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社会记实片,都已经对这个题材挖掘了又挖掘,恨不得挖地三尺。对饭馆遐遇,听上去这种说法也有点低档,不浪漫。只有萍水相逢这个版本才富有浪漫之气,无论是谈起来还是品起来,基本上能符合大机关里工作人员的身份。
作者:王荣根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 空
萧 潇 秋 秋 胡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