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最后的爱
文/李仡
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次爱了。
马丽娟手里配着药,心里对自己说。
她是从六楼跳下去的,但令她意外的是,正巧过来了一辆拉白菜的大卡车。她就掉到白菜堆里了,正在她在白菜堆里挣扎时,院领导来了电话,说武汉发生了瘟疫,让她赶紧到单位里来。
司机非常愤怒,让她赔偿损失,她把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给了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单位。
领导让大家自愿报名,支援武汉防止疫情。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工作了。她是把工作当作事业来做的:她从小就喜欢医生和护士,觉得他们很神奇,能把一个抬着进来的人让他欢蹦乱跳地走出去。她愿意一辈子都做这样神奇的事情。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她很快成为单位的骨干。
然而,她的婚姻却是另一种情况:丈夫完全把家当成了旅店,把她当成了服务员。在外边寻花问柳,喝醉了酒回到家就对她拳脚相加。如果不是为了可爱的孩子,她早跟他离婚了,她只能忍着。但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居然把他的情人领到家,当着他的面去做爱,还让他拍视频做纪念!她据理力争,丈夫居然当着情人的面打她。她便从开着的窗户中纵身一跃跳下了楼……
她并不感谢那个司机。她本来还想死,但单位领导的一个电话暂时改变了她的想法。她突然决定,最后一次爱这个世界一回,爱她的工作一回,最好让她在工作的时候感染上病毒,死在工作岗位上,还能被大家怀念。如果这样死了,叫自绝于人民,会被人鄙视的。她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武汉。
她是怀着牺牲自己的心情去拼命工作的。她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带着护目镜和医用口罩,忘我地投入了工作中,暂时忘记了那个带给她噩梦的男人和他的情人。她把最苦最重的活全包揽过来,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弱女子身体的极限。有时候累得靠在病床上就打起盹来了。
尽管自己是医生,平时也看到了多少生离死别,但疫情的严重超出了她的想象:一个个身体力壮,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的人,刚才还和你说着话,突然间就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赶紧得给上呼吸机。而这个时候,她总是争先恐后地担任插管的任务。因为它不仅技术含量高,而且非常危险。但她根本不管不顾,因为她技术精湛,从开始工作,就被安排在重症监护室。
今天早晨刚刚送来一个病人,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吃喝拉撒睡都要她管。老人非常感激,拉着她的手说,好闺女,你真是太好了。活着真好,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让你活着,你就是最幸福的人;人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非常感谢你能让我活着啊。
然而,她说了这些话还没有过四个小时,就成了她的遗言。她含着眼泪,把她送到了太平间。但她说的话像一记重锤,一下打响了她,也打醒了她:活着真好,不能把别人的错误当作屠杀自己的利器。否则,除了证明你的懦弱和愚蠢,什么也证明不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奋战,英雄的武汉又重新活了过来。他们也成了拯救武汉的英雄。在回到家乡的时候,受到了隆重的欢迎,街道两旁站满了欢迎的人群。手捧着孩子们送来的鲜花,她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强者,一个英雄,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她要以一个强者的身份回到家,要跟那个陈世美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她不相信,离开他自己就活不下去。
当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下就愣住了:丈夫脸色漆黑,像一座黑炭似的站在她面前。一看见她,突然间就向她跪下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丈夫颤巍巍地说,我对不起你呀,我们的孩子……
孩子怎么了?她一下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
丈夫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的情人把新冠病毒传染给了他,还传染给了她的老母亲;他又把病毒传给了孩子:他们是在封城的前一天从武汉逃出来的,他和他的情人得救了,他们的孩子却去世了。
她听着如雷轰顶,一下晕厥了过去。等她醒来,她要看看孩子最后的样子。丈夫把手机拿给她看。她在翻着手机的时候,突然间发现有一个老太太的照片,正是她抢救那个老太太。她惊讶地问,你手机里怎么有这个老太太的照片?男人说,她就是他那个情人的母亲!
她听着,一下子惊呆了,世上的事情真有这么巧吗?叮嘱你热爱生命的老太太,居然就是丈夫情人的母亲:他们两个鬼混,一个害了自家的孩子,一个害了自己的母亲。他们虽然苟活在这世上,但他们已经被道德判了死刑,良心的债是永远还不清的,良心的牢是永远坐不完的!
她一下子明白了人生的意义,虽然自己那个可爱的孩子她永远看不到了,她悲痛欲绝,但她心里对自己说,永远不要说自己是最后一次爱,只要活着,就要永远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作者简介:
崔春祥,笔名:李仡。男,山西省隰县人,大专文化,民盟成员,高中教师。山西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先后在《特区文学》、《北京文学》、《青岛文学》、《山西文学》、《小说月刊》、《黄河文学》、《晋南文学》、《杂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贵州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杂文以及相声作品数十篇(部),并在各类文学大赛中多次获奖。出版《魂兮归来》等长篇小说三部,以及语言学专著《隰州方言探秘》《隰州方言词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