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中的毛头柳》
作者:雷 涛
诵读:相思入梦
在群山起伏的陕北大地,在浩瀚无垠的毛乌素沙漠的深处,当你漫步在乡间小道上的时候,或者当你驱车奔驰在无遮栏的沙丘之中的简易公路上的当儿,映入你眼帘的常常会是一种特殊的树种——毛头柳。
涉足塞上不知多少次了,每次都与这种树擦肩而过,所留的印象只是一种模糊的记忆而已。

只有这一次,一连几天在毛乌素沙漠地带穿梭,几次就在树下席地而坐而卧,真切地观望它的身姿、它的容貌、它的风韵;悉心体会它的品格,它的个性。就在来自鄂尔多斯高原上的季风吹过,毛头柳的枝叶随意摆动,呈现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又表现坚强不屈威武刚毅性格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与毛头柳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成了难分难舍的朋友。我爱陕北大地,爱鄂尔多斯草原,同样爱这已经在我脑海中留下烙印的毛头柳。

那天午饭后,我们的车子又一次驶出榆林城,然后沿着榆(林)乌(审旗)二级公路飞驰。车过小纪汗乡时,迷人的景色让我们几次停下车来,尽情地呼吸和欣赏。道路两边是绿色的海洋,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地,成片成片的包谷、豆类还有大麻、向日葵等作物水灵灵地生长着,在包谷豆类作物田块的中间,便是横竖成排的毛头柳。

不知是天公的雕琢,是自然力的刻画,还是树主人的精心梳理打扮,无论是横是竖成排,都是齐整整的一般高。它们像当年戍边的壮士,以笔直的身腰巍然而立,列队而站,体现着训练有素的军旅风纪;又像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塞上女郎组成整齐划一的迎宾队伍,手持chi2鲜花,有节奏地摆动身驱,迎接远道而来的造访者。

同行的申晓是米脂人,对陕北文化情有独钟。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向我讲解:这种柳在陕北几乎是家家都有,在河畔、在山梁、在乡间小路的两旁,随处可见。它作为单个树存在,会像少女一样含情脉脉,招人喜欢;而作为群体存在时,则会像威武不屈的军旅,任凭风吹雨打,让人仰视。
这种树是把南国人的风情绰约与北国人的强悍率真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种拟人化的树种,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陕北人的品质和特点。

我们的车子继续向西行走。太阳慢慢西斜,风中多了些许凉意,眼前绿色渐渐稀少,庄稼也越来越稀疏。毛乌素的本来面目愈来愈分明:起伏的沙丘一个接着一个,沙蒿、红柳,还有许许多多说不上名字的花草镶在其中,构成了一种空旷、荒寂、原始的画面。可是毛头柳的身影却始终与我们同行。因为少了绿色,少了庄稼,毛头柳显得格外醒目。在接近乌审旗地界的开阔的视野中,我们的右前方那排列得像兵马俑方阵一般的毛头柳树林又一次让人惊奇和陶醉。
夕阳以它柔和下来的光辉穿过树叶照射在林间的地面上,婆婆娑娑;柳枝在蓝天白云下任意飘动,搅动着金色,显示着独特的生命力与青春般的活力。

我又一次让车子停在路边,径直走向树林的中心。透过密林的空隙,我看见不远处的蒙古包,还有高耸的彩旗。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打坐在一棵树下,试图聆听来自天国的赞美诗。赞美诗没有听到,却听到了蒙古包传来的马头琴的悠扬旋律,还有那柔美又夹杂着淡淡忧伤的歌声。我听出来了,那是一首叫作《天上的风》的古老歌谣,是成吉思汗征战欧亚大陆时,于惨烈的战斗间隙,仰卧在自己心爱的白马的蹄下,望着晴空中高悬的冷月而吟唱的心爱的歌。此刻,我猛然意识到,这毛头柳中也注入了蒙古族人民的特质:外温而内强。是汉蒙两个民族共同种植了这种塞上柳,这种蕴含了两个民族性格特点的毛头柳,而天人合一的思想因子注入其中,使毛头柳构成了象征民族团结和谐的独特情怀。

几天来的身临其境和与人交谈,我对毛头柳的认识升华了,感情浓厚了。我甚至突发奇思,等我退休之后,就来塞上,就在这毛头柳的林中购置几分田地,并建造几间“干打垒”房子,然后以种植包米和土豆为业,过一段真正属于我的晚年的田园生活。因为,我已经爱上了毛头柳,我的精神家园中少不了毛头柳的存在。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天际上的云彩被染得五彩斑斓。地平线上的现代建筑物在暮色中形成了一座“雕塑群”。唯有那单个的或成林的毛头柳在晚风的吹拂下,展示着强大的生命的动感,给人以自信与力量,给人以无穷的思念和爱恋


作者 雷涛:文化学者、作家、书法家。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历任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干事、部长秘书、宣传处副处长、办公室主任兼《陕西宣传向导》主编。西安电影制片厂常务副厂长,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陕西省政协常委、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现任中国作协书画院副院长、陕西省文史馆研究员、陕西文学基金会理事长。2010年荣获“伟大卫国战争胜利65周年"纪念勋章和中国首届契诃夫文学奖。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巜三秦花边文苑》(与人合作),游记散文集《走近阿尔卑斯山》,纪实文学集《走向王国》、《走出西影的女人们》,文论集《文心鳞爪》、文学演讲录《困惑与催生》,书法集《心迹墨痕》,主题散文集《原乡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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