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器”
文/贺彦豪
“枪乃诸器之王,以诸器遇枪立败也。”记忆中上世纪六十年代我童年玩的“枪”是用铁丝线制成的火柴枪、驳壳枪、传火枪等,也有用竹子制成的竹筒水枪,还有木枪、纸枪、泥枪……真是五花八门,这些所谓的“枪”待后我慢慢道来。其实,这些“枪”的杀伤力几乎为“零”,被击中之后,疼不疼么?呜呼哀哉!其愁眉锁眼之状却让人哭笑不得,这人说:“来,来,再来,我才不怕!”又是一枪,哈哈,哈哈……那人调皮的说:“你去死吧。……”一转眼,人像兔子一样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枪乃神器也”。我认识的周叔是个制“枪”的四级钳工。一把钳子,一条八公分粗的铁丝在他手上不用半个小时就变魔术般制出一支“铁线枪”来。看他这双手掌长滿老茧像布满疙瘩的树皮一般粗糙,十根手指刚劲有力,整个看起来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他一手握着把老虎钳子,一手拉着条铁线前端,在刚与柔,手指和铁线之间:一会儿飞龙走蛇,一会儿猛虎下山,一会儿风吹落叶……终于,“神器”告成了。一支漂亮的左轮“铁线手枪”轮廓攥在我的手上,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公鸡下蛋母鸡打鸣,让人疑惑不解,是枪嘛?漂亮,真漂亮,是枪可太神了!
周叔是我家的邻居,前年搬来的。他是一名钳工师傅,厂里的板金工活儿,什么难活苦活,在他手上像捏泥人捏啥像啥,这工艺让人都翘起大姆指。他年年都被评为车间的先进工人,他家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各种奖状。
这人身材魁伟,肩宽背厚、一身肌肉,孔武有力,他为人厚道,平日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他有四十左右岁,妻子原来在家务农,儿子已读初三,女儿也快小学毕业了。以往他住在近郊,家是把梭子;脚印似银线,他每天来往地穿梭,编织着一家人的幸福。
后来,我玩的一把“铁线枪”就是周叔制作给我的。揣着铁线枪,我有时候睡不着,梦见自己是解放军的连长,因为连长才能佩戴手枪,所以,连梦中也充满了火药味。谁知道一觉醒来,摸一摸腰间,哪有什么手枪啊!原来梦是一场空。不过,这把“铁线枪”也是“枪”,一度“枪”不离身,走到哪儿“铁线枪”就带到哪儿,其神情比小兵张嘎子还威风!
都说男孩子不爱红装爱武装。爱“枪”,喜欢舞枪弄棒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谁拥有一把“枪”——铁线枪,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就像卖糖的搭看戏——一带两便。我们街坊四邻中的一群孩子,只有小铁是独生子,父亲给他在街上买了一把铁线制成的驳壳枪。本来大家嫌他娇生惯养,都不和他玩。自从有了一把“铁线枪”,他把枪给谁打几发子弹,这样谁都会喜欢跟他玩。俗语曰: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有好玩的游戏不愿跟他玩的呢?于是他用硬纸板做了一个枪套别在腰间,要当什么司令。用作业本和课本纸做的子弹。子弹用纸叠几个来回,小小的纸片折成一个尖头,做出用来攻击的很硬的“子弹”,让纸弹飞。
其实,都是“铁线枪”惹的祸。那一次,我用作业本和课本纸做的子弹,玩起“枪”战,“纸弹”飞来飞去,谁都没有瞄准靶心,哪知不料一击射中了小铁的右眼,疼得他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又哭又闹,祸事坏得不得了,惊动了双方的父母大人。小铁的父亲带他去卫生诊所治疗,医生处理一下红肿伤口,用纱布遮住小铁的右眼,一回来看到我,他父亲就指着我的鼻尖,一口气训斥:“臭小子你太狠了,小铁还好没伤到眼球,你看看差一点就失明,咋办,我们跟你没完没了。”我无从置喙,于惊恐万分之中,除了挨父亲一顿臭骂,连一根小竹枝也被打折了,屁股肿得像块面包,痛得我不再哭了眼泪都快流干了。那几天,我连手都不敢摸一摸“铁线枪”,过后,母亲把我的铁线枪偷偷地收走了。
小铁呢?早没有了往日让人抬轿子,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好不气派的样子!他的那把左轮“铁线枪”,再也打不响了,小伙伴们很少跟他玩,他成了一名光杆司令。
“没有枪,没有炮,我们自己造。”后来,我很少听到有人唱《游击队之歌》,也很少看到哪个小伙伴制“铁线枪”了。我想孩子们的创造力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发光发亮,突然一天陨星落下一颗幻想的流星雨!再后来说起“枪”,玩的是一种火柴枪、传火枪。火柴枪是用较粗铁线弯曲成枪身,绑上一节小钢管,再把火柴头上的黑药粉装进钢管里,塞住管口,扣动扳机,橡皮筋助攻发力,“嗤”地一声,子弹射向前方,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哈哈哈!……小伙伴笑了,一脸得意忘形的样子。除夕夜,只有传火枪可以派上用场。春节期间,小店小摊有卖一种专用的鞭炮纸板,一纸板二十发,撕下一颗鞭炮纸把它装入小钢管后头一道裂缝,那是锯断一半的地方,扣动扳机,“啪”的一声鞭炮响,虽然声音小点,但很有儿时“坐年”的乐趣。
“休怨天真热,是你太天真。岂知炎月着意,秋箭射狂尘。”每年放暑假了,玩“竹筒水枪”是夏天消暑的一剂灵丹妙药。一根小竹子,一块旧布条,一把锯子,就可以制成一把竹筒水枪了,这是孩子最喜欢自己动手做的玩具之一。山里的竹子多,将小竹子锯成一段,在竹节中心钻一小孔,然后塞进布包的木塞瓶塞原理吸水,用力一拉一吸水,一推一射一道水柱,水冲有好几米远,凉凉的打在脸上和身上,你追我跑,尽情地嬉水。
我家的旁边有一口水井,一到夏天,我和小伙伴一起在玩起水枪之战。家门前有一大石埕,中间划一条“三八线,我们分成两队,我和小黑为甲队,大发和小怣为乙队,哪一队输了,买条冰棒。冲上去,你一枪,我一枪,乙队无法反击了,经过轮番攻击,大发和小怣成了落汤鸡。冲呀!水战犹酣,我和小黑把竹筒水枪抽足水装满“子弹”,再次发起攻击,我们一齐跨越三八线,突破乙方的碉堡,原来他们的水桶里空空的没有一点水了。我们举起竹筒水枪欢呼胜利啦!
天很热,冰棒很凉,童年很快乐。有时候,调皮的阿来拿着“竹筒水枪”,朝着正在树阴下跳橡皮筋的小女孩一阵射击,射过后还大喊大叫:“快来看啊!这女孩大白天尿裤子了。”话音未落,小女孩哭着嚷:“你欺负人,你欺负人,……”手捂着腿裤裆,一路狼狈逃窜,一副窘态能让人笑岔气。望着小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阿来扮了个鬼脸,笑得不亦乐乎!
在物资极为匮乏的年代,没什么玩具玩游戏会不会失去孩子的乐趣?看过电影《小兵张嘎》的孩子们都知道:小嘎子在一次战斗中,他缴获了敌人的一支手枪,偷偷把手枪藏在树上的老鸹窝里,没有上缴。为攻打敌人岗楼,他伤未痊愈,就偷偷离开养伤的老乡家在归队的途中被捕。当部队攻打岗楼时,他设法在里面放火,里应外合,全歼敌人,救出了老钟叔,也替奶奶报了仇。战斗结束后,嘎子把藏着的手枪主动拿出来缴公,从青涩到成熟,战斗使小嘎子成长为一名勇敢的战士,此时队长郑重地把真手枪发给他。嘎子如愿以偿有了一支真的手枪,便将自己珍爱的木制小手枪送给了好朋友胖墩。在暑假里,炎炎夏日,我们这群街头巷边的孩子们揣着竹筒水枪喜欢模仿嘎子、胖墩们赤膊上阵,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奔向大石埕打一场“水枪之仗”。童年的夏天,童年的“水枪之战”与今日的“水上乐园”能重新再版吗?嘎子的抗日故事,当年给孩子们下过一阵快乐的雨,刮过一缕勇敢的风。是的,平淡就是人生。人不可能时时都很快乐,但我们的童年就是想法子让自己快乐起来。“枪乃神器也”就是这样给我的童年岁月留下深刻的印象。
俯仰之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许多世事风谲云诡,从我的童年玩的“铁线枪”中,时至今日,我们看到中美两国之间的经济贸易战、新冠病毒抗疫战的战火、战情还在蔓延……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必须居安思危么?在战争年代,枪是最好的武器;在和平岁月,枪是保家卫国的至宝。不禁让人想起快乐英雄亚索的台词:“仁义道德,也是一种奢侈。”,“长路漫漫,唯剑作伴。”,“且随疾风前行,身后亦需留心。”……未来怎么样?我不敢再想象下来了。
作者简介:
贺彦豪,系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泉州市台商投资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