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八十七)
倒回去45年前的1977年,笔者的父亲在长沙附二医院十四病室住院治病疗养。
这在当时是湖南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医院,它的收治对象是13级以上干部和与之相当的民主人士和专家学者。
笔者在节假日或利用出差机会常常去看望父亲。
某日,笔者听到父亲和几个老干部在小声说着什么,隐约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潘汉年”。
正在给他们倒茶水的笔者顺口问了一句,您说的人是那个我们党的传奇特工潘汉年吗?
老干部们霎时神色紧张起来,稍稍停顿之后立刻转开了话题。
老干部们也许没有想到,虽然那个时候笔者年纪尚轻,却是酷爱党文史,对于他们议论的那个人笔者自然不陌生。
但这件事也成了笔者悬在心中多年的一个问号。
又过了许多年之后才知道,当时潘汉年正巧就在十四病室抢救。
虽然潘汉年使用的是化名,可那里挡得住住该病室的人几乎都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总有认识他的人,也就无密可保了。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有两部电影颇受好评。一部是《永不消逝的电波》,一部是《五十一号兵站》。上了年纪的人们一定对这两部电影有着深刻的印象。
不光是那个年代的人喜欢看谍战片,现在的年轻人也喜欢看。到网上一搜,什么《潜伏》、《叛逆者》、《悬崖之上》等等影视剧在“豆瓣”上的得分都是天花板级别的。
其实,这些惊险的谍战片都是有真实的人物原型的。就如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勇敢坚毅的我地下党情报人员李侠,就是红军电报员李白。
李白,又名李华初,湖南浏阳人(一说为邵阳人)。原红五军团的电台台长兼政委。因地下秘密电台被敌破获,牺牲于新中国黎明前的1949年5月。(他牺牲后仅20天上海解放。)
他在被捕前已经得知敌人很快就到,但因为他所发的绝密情报事关国民党军长江防线的兵力部署,情报太过重要,只能选择将情报一口气发完。
当全部情报发完,楼梯间的木梯上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侠从容地将情报稿撕碎吞下,最后发出一组电码:“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然后切断电源,砸了电台,淡定地起身打开了房门。
全国解放后,他的直接领导李克农还不知道他已经牺牲,还在上海和全国各地寻找他,想推荐他担任新中国的第一任邮电部的部长。
有人曾如此评价,如李白不牺牲,1955年我军第一次授衔,他极有可能被授予中将军衔。
2009年,李白被评为“为新中国作出突然贡献的100位英雄模范人物”。

就影视作品而言,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谍战片无一不是错综复杂、惊心动魄的。但其实,真实的我党在隐蔽战线上的对敌斗争远比这些文艺作品更恐怖、更凶险,甚至更富戏剧性。
李白在上海的另一个直接领导人是潘汉年。潘汉年当年负责整个上海和香港的地下情报网和电台通讯。
潘汉年是我党杰出的隐蔽战线、统一战线和文化战线的领导人。他为中国革命和新中国的成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艰苦卓绝的国内革命战争年代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他对党忠诚,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又有着极高的情商和智慧,既是优秀的指挥员,又是英勇的战斗员,为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说他是优秀的指挥员,他曾是我党在白区工作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曾经代表我党与在福建宁都起义的国民党军第19路军进行谈判,达成了互不侵犯、联合反蒋的协议。
在西安事变发生后,也是潘汉年,代表我党去了莫斯科,找到了国民政府驻苏联的大使馆武官邓文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初步达成了国共第二次合作,联合抗日的意向。
说他是英勇无畏的斗士,他曾亲临第一线,多次执行过保卫党中央,保卫中央首长和清除党内叛徒和对我党危害极大敌特分子的战斗任务。
当年在顾顺章叛变,我党的地下组织几乎被破坏殆尽,一时间,整个上海血雨腥风,人人自危,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在全党看不到胜利希望、万念俱灰的情况下,是潘汉年亲自主持了剪除对我中共地下党危害最大的敌警备司令部督查长王斌的行动。
该行动的成功实施,使得在四面楚歌的残局中苦苦挣扎的我党同志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王斌凶狠残暴,手段毒辣,专门负责抓捕和从租界引渡共产党人。被他杀害和经他手被残杀的我党同志不计其数。
王斌也深知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共产党与自己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因此变得更加狡猾,行踪飘忽不定,极为诡秘。
我党特科的同志使用了多种手段,始终不能确定王斌的住处,从而无法下手。
多次碰壁的潘汉年苦苦思索,终于被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日,某酒楼的豪华包厢里灯红酒绿,推杯换盏。这是潘汉年在宴请上海书局出版业的朋友。
一番兴高采烈的豪饮之后,食客们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气氛也融洽热烈了。
潘汉年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高举酒杯站起来说,各位都是业界翘楚,文化精英,潘某得以结识各位老板大亨,实乃人生大幸。潘某亦想趋各位后尘,办一个小小的书局,聊以糊口,但不知如何入门,还望各位仁兄指点迷津。
席间有人说,这有何难。只是你须请动一尊大神,此人乃警备司令部的督察长,兼着新闻出版处的处长。若想从事此类行业,那就非得他一纸批文不可。
潘汉年说,我也略知一二,只是我与这位王姓长官素昧平生,并无半点瓜葛,我欲夤夜苞苴,打点疏通,可惜是拜佛无门啊。
此话一出,只听席间一片乱嚷:小事一桩,只包在某的身上。他一年要从我们身上刮去多少银子!
潘汉年说,我不想临时抱佛脚,到年底进香的人太多,恐怕轮不到潘某了。
旁边的一个人悄悄地拉了一下潘汉年,小声说,莫信那些口气大的人。我知道这位王长官的住处,只此事不可声张。等散席我告诉你。
就这样,潘汉年不动声色就搞到了特科许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搞到的情报,查实了王斌的住处,并安排情报人员对王日夜盯梢,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
初夏的一个华灯初放的黄昏,一辆疾驰的黄包车在巷口稍作停留后,又朝着里弄中一个不起眼的门牌号码狂奔而去。
然而,还没有等那辆黄包车停稳,从弄堂口突然转出三个人,从长衫下抽出微型冲锋枪,对着黄包车就是一顿狂射。
黄包车夫当场毙命,车座上一名用公文包遮住脸的乘客也被打成了透气的筛子,身上讲究的名牌西装也从多处涌出汩汩的鲜血。
在两名特工的掩护下,一个梳着背头,戴着眼镜的青年上前查看,确认了西装死者就是血债累累的警备司令部督察长王斌。他又把枪口抵近王斌的脑门打了一个短点射,确定他再无生还的可能之后,才将微型冲锋枪塞进长衫,转身从容离去。
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就是潘汉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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