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
文/陆星宇
阴雨刚刚伴着叆叇的灰云逝去,洗过的天,在微风的拂动下焕然一新。朦胧初日也除去了昨日的风雨如晦,微微绽放。
她的桌前,多了一盆多姿的君子兰。一眼瞧去,就像正人君子踱着稳健的步子,蹀躞于那一摞书文之上,典雅而捎带忧愁。
她的嘴角勾勒着向上的弧度,望着这盆兰,那双明亮的眸子便流露出柔和的目光,却也夹杂着些许的自责。这是她在不久前收到的,来着远方父亲的礼物与祝福。
正如父亲所说“兰,正如君子,没有污秽,君子怜之,便有‘近朱者赤’之意。”
她知道这盆兰不是简简单单的君子模样。父亲是个作家,颇有些文笔。很多的文章她都能看懂,却唯独这盆兰。
父亲,还好吗?
她坐在桌前,那玉洁纤细的手托着白莲花瓣般的下巴,那一缕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摇曳着身姿打着露珠的兰上,她看着这盆兰出了神。
父亲老了,但是依旧是这么婆婆麻麻。母亲远去,他就兼任的双重职业。照顾家中唯一的女儿,写作挣钱。因为父亲颇有名气,所以每当有人问起,女儿就会自豪的说出“我的父亲是个大作家!”
然而父亲却是不怎么高兴,她却从不去探究为何,大作家总是喜欢装作一副低调行事的样子,她暗自腹诽。父亲在家中独自生活了近两年,她却没有回家,自己的工作不允许。
这是盆璀璨夺目的兰,就像是年轻的父亲一样,在她的心中占着无比崇高的地位。那是一匹崇出峻岭的黑马,面如冠玉而又风华正茂。
小时候,每当看见父亲一次又一次将新领的证书及刚出版的书籍带回来,她总是那么说:“爸爸是最帅的,也是最棒的,我要向爸爸学习!”是啊,父亲是那么的优秀,一直到了五十。
五十的父亲已经不再保留着三十的年轻,那对她的宠溺也似乎荡然无存。重视的,就是女儿的学业。
女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花儿,他要将这朵花儿造就。女儿也知道父亲的心思,但父亲那新添的啰里啰嗦却总是让她心烦意乱。
“爸,行了,我知道了,您能别再唠叨了吗?”
这是她在那时说过最多的话,而正对着她的则是父亲那无奈的目光。后来,她就考上了大学,上任了工作。此时的父亲却已经步入了耄时,是一个躬背而拄着拐杖的老人。
“爸,多吃点,再过一阵子我就得去上班了,没有时间陪你了。”
她不敢抬头,她怕看到父亲那不舍的目光,她怕她看到失落,忧伤与责备。
自己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去了,只是重蹈覆辙的做着她每个月该做的事情,打钱,打电话,问候。
父亲,还好吗?
亦有阴云亦是难,寄意昱阳却无言。父亲知道她是来不了的,但是不怪她。
“兰花是要放在窗外的,它需要的,是自然的磨炼。”
于是她轻轻的推开了窗户,将兰小心翼翼的端在了窗台上。她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让她放心的在外面工作吧。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过去的,浑浑噩噩的呆到了夕阳西下。
简单的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的她再一次看向那盆兰。这时,突如其来的灰云遮住了远边最后一抹红霞,一道利剑准确无误的从中间劈下,天际已被巨响滚过。霎时倾盆大雨从那还弥漫着雾气的云层之间倾泻下来,顿时打湿了兰那健壮的身躯。
那君子却并不叫疼,反而扬了扬叶儿,挑衅似的对着阴云摇晃着脑袋。
而在那兰花身后的,是隔着窗户的她。
“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啊,我你不用担心,我好着呢,不用回来,没事的!”
本想把兰端进来的她此时却若有所思的站住了脚。父亲累了,真的,不再像这盆兰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了,他需要的,不是名利,而是女儿的关心啊。
顷刻间,她的脑中仅留下了一个念头,回家。
没有等到清晨的到来,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氤氲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的幽香。趴在桌前的她眯着眼睛,翘而微长的睫毛像蝶羽一般轻轻颤动。沉入睡梦的她还依稀的露出笑容。
“谁让你回来的?我都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梦中的她只是搂着父亲,热泪划过脸颊。
她的手中攥着的是一张车票,链接着的不仅仅是那远方的家,还有她那喃喃呓语中浅浅微笑的父亲。
作者简介:
陆星宇,运河高等师范学校艺术系学生,酷匠签约网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