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銮古渡
文/戴高山
倘若我们抛开历史，那一条古老的渡口就是一片长满锈迹的岩石。
除了红褐色的憨厚、古朴与坚实，以及系在石栓上那一段粗粗的缆绳，我们不会看见，数千年前巨大木帆船的身影，和那穿着粗衣粗裤的水手。
历史，已经远离了这片苍老且古朴的码头，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新兴的石湖港，及用机器推进的货船和渔船。
如今，偶尔出海的小渔船，只会添加一点游客的沧桑和感慨，过去的历史，为你保留下的，或许只是一个硕大的老船锚，几根残旧的帆木杆，三片两片几乎不敢触碰的碎布头；抑或是，唐风宋月所留下的、逐渐远去且支离破碎的旧碗古盆，破坛烂罐，以及让你浮想联翩的早霞晚云……
唯独，那一片宽阔硕大的礁石，那一条长石磊起的码头，那一个风中屹立的石室，以及，后人怀念的“再借亭”，依旧永恒地存在着，正气凛然。
是的，一切都将随着历史的脚印，慢慢远去！
而黄昏的霞光，点燃了远处的大渔船和跨海的大桥；近处的灯光，刺激着我的思绪和敏感的眼睛。
从那条平坦古老的石坝上走去，脚下是黄昏融洽的光影深浅，横架过浅水荡漾的海滩，平直且坦然得像一条古老的苍龙，扑向海里。
这绝对不是我一人独自走过的码头。期间，岁月沧桑，有多少渔人商贾云集，有多少达官显贵交替。他们从这条水路涌向大海，又从这条水路踏浪归来。祖祖辈辈的脚印，没能磨穿脚底下坚固的顽石，却踩踏出一条恒久的生命之路，生活之路，生意之路以及海丝之路。
近海处，那堆硕大天然的岩石上，立有一个栓着旧船缆的石栓，它和天然的岩石，已经亲近、亲和了许久。黄昏之下，光线暗淡，似乎极少有人愿意注意，那块岩石上人们不常踩踏的边沿和沟坎，长满了海蛎壳锋芒的尖刺和斑痂的白点，在恒古与新生之间，一代代生命不断交替、延续着。
数千年前，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我们不知道！但我看见黄昏之后，有两个村妇牵手走来，长衣阔裤，体态悠闲且怡然。是的，她们从不出海，却在夏日黄昏之后来此，是来享受黄昏大海赋予的清凉和惬意。
我当然知道，在她们脚下踏过的岩石上，有多少往日村姑渔妇的脚印，它们让海水刷新了所有的痕迹！此时，我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却依稀能见，那两位女子面朝大海，望着跨海大桥亮起的灯光，凝视久久。
海风，拂动着她们流水般的长发……
崇武水关
水关的那一座小门，融入了多少岁月？而历史的霞光，却时时梳理着旧岁的光影。
许多人从这里进入了，转过了一圈又一圈之后，又从这里出来了。历史在城墙磊就的缝隙间，播植了许多植物，让它长满了青苔、青草和青蕨，而时光的间隙，却永远无法塞满旧时的光阴和今日的温暖。
是的，太过老旧了，太过古朴了。许多人在这里植上了树，许多人在这里种下了根，许多人在这里生育繁衍；当然，也有许多人摘采了这里的果子，许多人挑走了这里的粮食，许多人离开了这里，流向了他乡。
总有人要来的，总有人要走的！在往返之间，岁月就是这么简单，古朴！
这里，常常风起云涌，英雄辈出；这里，处处春风鼓动，商贾云集；这里，时时三教融合，人才显赫……
古井水里的鱼儿，有话要说；老厝埕前的旗杆，有话要说；古庙门头的石狮，有话要说；残旧破损的屋檐，有话要说；蜿蜒脚下的石道，有话要说……甚至，于，那一枝一枝青翠的绿叶，一朵一朵娇羞的红花，都饱含着雨后柔软的光彩，讲述着水关，那一段段悠远古老，且又意味深长的故事！
有人，从这个门进来了；有人，从这个门出去了……
这种平常不过的百姓生活，似乎穿梭在无人在意的瞬间，而在我们的眼里，只是看见了春夏秋冬，冷热炎凉！
并且，我们常常会在不经意之间，踩上了古人的脚印。
那些被岁月风尘、时间雨水冲刷过的脚印，几乎塞满了所有时光隧道，虽拥挤，却又显得空松寡淡。谁敢断定，方才我们走过的路，是否踩过黄吾野刚刚离去的脚印？那老旧屋檐下的蛛丝，是否悬挂着张公显留下的丝织？而古老瓦片下灰黑的檁子，是否留有经千户船上更下的旧木？
我们无从知晓，也不见太多的记录，只是凭空想象着历史的烟云，充实我们眼前的世界！多少故事，流传着水关千年的往事，而月光之下，试酒娘伤心的眼泪，可曾滴落了一井苦水，它清澈且心酸，却无人见过……
是的，百户千户，坚船利炮金钩铁马，在蓝天白云碧海之中，往来穿梭着；丝绸染料，五湖四海九洲八方，在古厝灰瓦黑木之中，漂浮悬挂着；诗词联语，三教九流儒道释姑，在新楼金雕的石刻之中，随处印证着……
匆忙之间，我们似乎把岁月的印记，忘在莲岛这远古且咸涩的水中。
不曾忘记啊，可有谁又知道，古厝旧砖灰瓦白石磊起的往事，依旧飘浮在空中。有一份，交给了岁月的风烟；有一份，留在了历史的画册；还有一份，如今，我们把她写成美丽、温暖的诗章，流传后世！
一个小门，从古至今，在往来穿梭之间，不知经年。有人从这里进入了，有人从这里走出了……
作者简介：
戴良支，笔名：戴高山。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泉州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南安市作家协会、诗词学会、楹联学会理事；南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李贽学术研究会、龙阁文化研究会理事；出版：散文集《岁月的水纹》、诗集《三月杏花酒》、小说集《水车》、散文集《我的家园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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