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霞苍苍落叶萧萧

                           苟平刚/甘肃

     走走停停中，人间向晚、秋日渐尽。上一秒钟，落日的余晖还在晕染着群山万壑、碧水草木、村庄炊烟，收获后的裸露着的土地辽远空旷，在水一方的蒹霞苍苍、落叶萧萧悄悄地隐入了尘烟之中……

    瑟瑟的秋风裹挟着寒意阵阵袭来，沙沙作响的落叶和着摇曳的蒹霞在袅袅的炊烟里此起彼伏，渐次亮起的灯火，温暖着大山里的岁月，温暖着游子孤寂的心。

    目光在暮色中穿梭着，寻找着那一盏盏昏黄的煤油灯，飘飘荡荡的思绪恍恍惚惚中仿佛回到了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暖暖的热炕头上，父亲默默地抽着旱烟，母亲飞针走线，缝补着衣裳、缝补着岁月的温馨画面，斑斑点点的泪花溅湿了断断续续的文字，一时间心如刀绞。

     记忆中的碎片，串起了难以磨灭的时光印记。一个单薄的瘦小的身影在高大的核桃树下，“刷刷刷”地扫着遍地的落叶，亦或俯下身子在草丛中搜寻着什么？每当我踩着夕阳归来时，这个熟悉的场景一次次的映入了我的眼帘。“妈妈，妈妈”声声呼唤中，母亲就挺起了佝偻的腰身，扬起了沧桑、慈祥的容颜，眉眼之间千沟万壑瞬间舒展开了，仿佛一朵世界上最美的花，心底里就涌出了无限的欢乐。一阵风似的身强力壮的我扑进了母亲温暖的怀里，却忘记了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有力的双手扶住了母亲歪斜的身体，嘻嘻哈哈中，佯装生气的她又开始了唠唠叨叨，几个褪了皮的核桃塞进了我的手中，咔嚓声中捏碎了核桃壳，然后将饱满的核桃仁送到了母亲的嘴边，她却一次次地躲闪着，笑呵呵地说：“你快吃吧，我不喜欢吃”。不及多想的我津津有味的吃着母亲捡来的核桃，享用着秋天里的果实，心满意足。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们将聚拢而来的枯叶装进了硕大的筐子里，一个转身筐子就轻轻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大步流星的向家中走去，气喘吁吁的母亲倔强地从我的肩上夺下了盛满落叶的筐子，吃力地背负着前行，还自顾自的絮叨着：“你还小，能扛动这么大的筐子吗？”忽然一阵秋风呼啸而来横冲直撞，吹乱了母亲丝丝缕缕的银发、刮起了筐里的落叶，翩飞似蝶。时而落在了头上，时而在风中扶摇直上，时而似一场纷纷扬扬的雨淹没了母亲瘦小的背影……

     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年代里，父母为了我们的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历尽艰辛。柔弱的母亲不仅要参加繁重的日常出工、围转在锅台前，和锅碗瓢盆打着交道，还要捡拾柴禾，以备烧炕、做饭所用。怎能忘记陡峭、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高高的柴禾山一样的耸立在母亲单薄的柔弱的背上，汗流浃背，歇脚的时候必须借助于土堆才不至于无法前行；怎能忘记瑟瑟秋风中，母亲由远及近、由角角落落里清扫着软绵绵的枯叶，捡拾着我爱吃的山核桃，刷刷刷的声音，就像秋天里的一首优美的诗感动着我，以至于多年以后总会深深的想起这些；又怎能忘记昏黄的煤油灯下，慈祥的母亲千针万线地纳着千层底、游子身上衣，倍感温暖；还怎能忘记，每一次远游，她送了一程又一程，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唠唠叨叨叮叮咛咛装满了行囊……

     风声翻越着层层叠叠的山峦、黄土地，在密林深处，一抹金黄、枫红轻轻的覆上了父母的坟头，匆匆而过的流年中，萧萧草木见证了父母的荣辱浮沉、悲欢离合。频频回首往事，我仿佛又看见了母亲背负着山一样的柴禾消逝在山路的尽头，仿佛又回到了黝黑、斑驳的窑洞里，爬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看书写字，仿佛在雪夜中聆听着大雪飘落的声音、严父慈母说着家长里短的温馨时刻。

     忽然，一阵“喵喵喵”的猫儿叫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隔窗望去，秋风吹着口哨，从窗外走过向着夜的更深处狂奔而去。点点寒星窥探着着冷寂的夜，一季清秋，终了还是要挥手再见了，就像我们朝朝暮暮，不离不弃的亲人、朋友们一样，或与某一个瞬间就匆匆走远了。远的，这辈子也无法承欢膝下；远的，这辈子也无法煮酒品茗，挑灯夜谈了；远的，这辈子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了。时光荏苒，若白驹之过隙，风中开始有了冬天的味道了。在这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中，置身于江湖，细数流年、咀嚼过往，人间冷暖、秋之况味亦了然于胸。

     雪小禅说：“目光里，只有一个远方，生长着一棵树的寂静与苍茫……”细细品味，的确如此。无论咫尺远近亦或阴阳相隔，思念萦萦，绵绵无期。岁月长河里的星辰大海，春花秋月皆缘于内心里的荒芜和澄澈。无法左右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人生之常态。

     秋尽头，水之畔，蒹霞苍苍落叶萧萧。高高瘦瘦，起起伏伏，在初冬的路上、在老屋的门前、在父母的坟茔前，捡拾曾经温暖了诸多个日夜的落叶，藏于怀中，感受母亲细腻的温柔的暖暖的爱意……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苟平刚，甘肃省宁县人，网名陇上林海，笔名山魂，出生于1976年7月。从小酷爱文学，虽然碌碌无为，依然在坚持写作，近年在公众号平台和《九天文学》期刊发表百篇作品，有一半作品被读者推荐上了红榜和精华榜，网红作者之一。现在从事林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