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忍耐二十四小时的赋格
万年的枝,隔着屏幕摇曳
透过云雾,微微翘起的力度恰好
只是时间而已,但还不够
再深入一些,以暗示的方式逼近晚霞
令杏子染黄,让风烟归隐于真实
抑或陷入,婴儿般的酣睡
如此,忍耐
忍耐困境,忍耐二十四小时的赋格
忍耐亮闪闪的寂音凿穿喉结
或像水一样,悬于朝夕
像河上浮风,拆解桥上的星星
像蜜蜂,靠劳碌一点点偷来闲名
立命之人
飞机轰鸣,大地鼓起
弥勒与山鬼共歌,团雾于人群出没
日月在上,密谋闪电
谁阴谁晴,下一秒
将舌尖捻成烟头,引燃凝重的花气
以蜜为酒,致意他们刚刚掠过的穹顶
致意他们,用鹅不食草烹水
用万般忍耐之躯,修葺枯淡山野
抑或,加固草木呼吸时的震荡
如此,你就是热闹中的“我们”
是蓄养在浪尖上的孤寂之手
是等待水缸里满月升起的立命之人
他们集体如自由落果射入丘壑
壑调整呼吸,时间随之不再扩容
周围空气密匝,无法涌入之蓝
如铁桶花束
失去一半的想象
森林的秃顶思想高高擎起
死亡齐心的天,高原抽离着阴影
无懈可击,一切
唯有这春温软如床
他们集体,用肉身变幻子弹
如自由落果射入丘壑
最后所指的方向:是十指紧扣的爱情
抑或天堂噗噗滋长的酒义
他们集体,被四季的箴言滚烫
仿佛一片冒着气泡的幕布
忙碌着飞往万象世界
处理冷烟潦草
在天空之镜,死亡只是微睡
坠落仅仅是反转另一种姿态继续
打马上路吧,即使配件不全
也唯有蝴蝶的骨形唤醒封存的乳名
静默爆击的一切
他们惯用静默爆击一切
用春雷炸开手心,和杜蕾斯之夜
一颗禁锢着意志的头颅,推着方向的
手扶车辆
闪着一日豆汁的烁烁银光
橙黄橘绿的剃度人,故而离散
人间不宜,奔赴云中削发
三三两两老友如旧雨迎击,偌大天堂
却无一处撑开杏花之伞
连想像都不可以
逾越六经的那些人,满嘴的口袋
满口袋的嘴,逢着野蜜便叮咛
如此,解禁出城
一树春色捎出未及上色的讯息一一
关于村歌社舞,和一片鼓动的蛙鸣
日子附着在白瓷上
显现出寂静的饥色,和盐味的寡欢
蛛网灰灰,万物齑粉,是呵
倘若静默中窃取一毫克圆珠笔芯的油
也可以仗剑天涯
活着,成为一场虚构的睡眠
人与人间隔,一米
雾气不够,不足以阻止花草拼接
伟大的梦想委身于一纸律令
突然惊醒,不知道时间该如何结束
未知的姓氏,和那些抢夺食物之人
在混凝土里,活着,成为一场虚构的睡眠
成为一把摸不见的底牌
成为无需争议的真理
于是,就连郊游也有了假想仪式
睁眼瞬间,撞到一泓简陋的清泉
就连坠落也有了一层薄薄的盐味
仿佛瞬间气化,进入热铁皮的夏天
人人如蝼似蚁,爬行,爬行
薄薄的双翼噗嗤一声生满月辉
纵使大风抚过,留给众目睽视的
是一次突然中断的呼吸
一条河也静止它的流态,就好比
我们的肉身终将消失于乡饮酒义
灼灼春日呵,桃粉布施的天空下
弥漫着,双氧水混合的蔬笋味
低空滑行,或接近青铜
抚枯木如抚心底之事
三年,纠结既往,花草无所谓生死
唯恐人之真实,仿佛一块磨砂玻璃
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意
冷场,双手迅速推开
一臂膀的惊觉尚未从睡梦中托出
凌晨的状态最接近第一眼,毫厘不差
两个人,和他们慵懒的距离
如此,混合着草坡的寂静
神居于涣散之中心,成为一种馈赠
一种超载式的降落
低空滑行
透过门隙,故纸推演着天堂
可移动的表演,阔大无比的倔强
尝试撕心却不能尽其所有
不能持久,哪怕成为青铜
骨头磨成粉,正是血肉起舞时
天上溪流,铺往人间
不论清寒,甘果吐苦声
在群马中翩然觉醒,某个“时刻”
正是“时候”,恰如其分地
咬住日月交互的齿轮
正所谓愈奔腾,愈变野老
愈见茶中幽事,空山表演愈来愈烈
正当硕大金块抽离本心
花草显现出的无序感推着闲云
移向深谷
却又,迅速归位
仿佛如来大手迎取的水
突然横向摆渡一面镜子,那便是
另一个世界:为杂念筹建仓储
给孤山游牧鹤群
六经漫灌后,飞翔投射在
静物上的本质,可甜可盐
它们被落日磨成了火烫的骨头
痛饮一杯
血肉起舞
冲撞砍刀的意志,被磨成花骨
又一季花草相忘于坡头
它们活着,是对死亡的补充
绽放也未能完成的猜想
该是火中索取的,遗物
是许多未了却的事物
在松枝偏东,且需要一种风向
来指认江湖
试问,未来的背后是什么
是逃于菊中。即使我们
冲撞砍刀的意志,被磨成花骨
亦与四时共存
与落日鲜云一同壮丽伟大
快活入林
他们替我“快活”于照片
皱纹假装弯曲
时间愈加拉长
眼中残雨警示,被阳光厮磨
但需好好活着
偷工减料地活着吧
直到秤杆长出新枝
新枝上又生出新句
我们,你们,再没心没肺地
颂啊,颂
然后双手掩着斜阳
背过身子,一字一字地丢
仿佛公民的记忆可以收割
又可以糟践
就连所有的蒿草
可以盖上粮食的戳印
故而那些的人
又似乎可以“快活地”
将自己的属性植入山林
抱着涌泉
抵达酒池
无需用哑语接近“我们的时代”
隔着酷热,鱼鸟相望
枝条厚实且低垂,无限接近
他们所庇护的距离,是一条河
仿佛新丈量的现实,被一个猛浪抬起
他们犯下了轻狂之罪
不应该的言语镶上毛刺,不应该的举止
掳走了沙石
每一种微雨含烟的品质
在弱风中反射出树影忽飞
他们说,“心要在腔子里”
无需用哑语接近“我们的时代”
他们说,夏天来了
只要在轰隆隆的声音中乖乖蹲伏
才能护住大地之耳
无需用锄头解除杂花杂草
间或涂抹那些枯瘦的罅隙
无言无视的世界之水
终将发出强烈忍耐的声响
空鸣
身体需要放空,方能聆听
那春鸟秋虫过渡,如耳廓背着风洞
一切消息皆假,唯有喘息不止
俗事缠身,人世不再闪电
领取佛脚无影,是你的,也是我的
从一束野草上点燃热闹
东家烟起,西家烟起
集结的香火吹向空中,一树忽然花开
仿佛盲人的眼睛被一团霞云怒斥
流水溢出时光,耳垂的白金
召唤每一个走失之人,并向鸽子致敬
假以呜鸣不离口的古意

王西平,诗人,曾荣获第二十届(2011年度)柔刚诗歌奖。著有诗集《弗罗斯特的鲍镇》、《赤裸起步》、《西野二拍》,散文诗集《十日或七愁》,美食随笔集《野味难寻》等。


鸿山 . 玉和祥杯首届南方诗歌奖继续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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