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述奎

晚八时多，天已完全黑下来了，一个农村妇女在我居室外的楼道里来回地走动。她应该是敲过我的门了，可我去了超市，爱人外出散步去了，无疑，她是在等我们。借着声控光，我看清了，来人是伊女士，她傍晚时来过我家，莫非还有什么事？

是的，这天傍晚，伊女士确实来过我家。她是山边种猕猴桃的庄园主家，带着儿子开车给我送来四筐刚开园的猕猴桃。这是上个月就说好的事，我预备给外地亲戚快递的，这两年都是伊女士给备的货。今年夏季天旱，爱人惦记着桃子的长势，上去看了两次，顺便给带去些生活用品。伊女士平时不在家，在城里给儿子带孩子，一周才回来一次，家里平时全靠老伴打里。霜降过后，伊女士打来电话，说今年桃子成熟晚，这阵儿又连下了几天秋雨，进不了园子，让我们再等几天。

     今晚她终于和儿子来了，说是让我们久等了，接着又说，今年靠机井灌溉，成本增加了不少，不好意思，不是去年的价格了！

我和爱人连忙说：“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夏天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你们非常不容易！”她的儿子在旁边说：“叔，你看，给我姑的价比你们还高两元呢”。小伙子指着手机让我们看和他姑的结账单，我们哪顾得上那么多，迅速和他们结了账，催促他们赶快回去，天黑了，还有一段山路呢！临走，爱人照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拿着，这是给孩子过冬穿的，还有这些书，都是我孙女看过的！”母子俩露出窘迫的神情，伊女士说：“姨，真不好意思，你们老想着给我们带东西，我这里还有些小一点的果子，都是自家吃的，也给你们带来了些，别嫌弃！回头到家里来，园子里还有些果子，再摘些留给你们放到过年吃。”

账也结了，相互情意也到了，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开了门，让进屋，伊女士也不坐，急切地说，“李老师(爱人曾告诉她我是老师，不过是别人的一种称呼而已），是这样的，刚才我儿子在，不好给你们说明白，这几年你们很照顾我们的生意，我和我姨很有缘，第一年种这个品种姨就找到了我。今年虽说是成本高了些，但我还按去年的价格给你们，可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有孩子给他姑的价比着，我也得照顾孩子的情绪，趁现在他去接娃的空，我来把多收你们的钱退给你们。说着，她将已经数好的钱放到了桌子上，还是有零有整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一茬，一时竟无语。回过神儿来，感觉眼睛有些湿热，赶忙挡住愈走的她，“这可不行，咱们已结过账了，没有这一说，再说市场都是随行就市，价格随价值变动很正常，你把钱拿回去！”

    “是这样的！”刚刚回来的老伴也如是说，并拿起钱往伊女士口袋里放。伊女士捂着口袋说，“姨，咱们有缘，我妈前些年过世了，我感觉你就像我妈一样，我怎么忍心给您涨价呢？一时间，我们都不知说什么好！生活中常常听到“买家没有卖家精”，拿到手的钱哪有退回之理呢？沉默过后我看她还在坚持，只好做了个让步：这钱咱们一家一半，算是给我们涨过了！好吗？这样，她才免强接受了。

    送走伊女士，老伴不无自豪地说，你看我找的这家人咋样，这可是我转悠半天，一家家比较才定下来的，果子品种好，人也好！我说，愈是这样的人，愈要诚实对待，不能亏了人家，辛苦了一年，不容易啊！老伴说，对着呢！咱明年早点和她说，让她比照今年价再涨点，别弄得这么复杂，真让人受不了！

     我无语。

2022.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