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山里的深秋
文/董建刚
浓雾从桥下溪流漫上来,院子的空气就像水面的蜻蜓伸着翅膀一动不动。母鸡一家从栅栏笼里跳出来,朝屋场对面的山上伸长脖子瞭望,花白相间的牛仔顶着妈妈的胸脯,用力撞击着,雾停在屋后的山腰不上也不下。
喜鹊站在屋脊上悠闲碎步,天空低沉而羞赧,有彩虹在隐身,有仙家在等待。大片的松像混交林好像处在深水中。上山挖药的,放羊牛的,采摘野枣木瓜等野果的人,背笼在腰,秦腔在口,捡一条弯曲的茅草路出没在密林中。垭口上的关帝庙靠着旖旎而过的晨风在打盹,檐下的铃铛在梦中停留。早先峥嵘而出的几丛红叶与早先被秋风染黄的几丛银杏,在万千苍青的林子中,掩映着几窝人参和天麻,在密林中挺着一点猩红。一些锦鸡高扬尾巴,挽手红颜在林间啄食。
炊烟扭扭捏捏地于屋脊上散步。井台上,压下撑槔的母亲,弯下腰努力地把水桶提上来,抵住木槽把水倒了,一绺清流就沿着瓜架下的水渠流入菜园。地面还没有发硬,水流也不急于翻卷浪花,只是合着蚯蚓的滋滋叫声在平缓流淌。有蚂蚱,也有蟋蟀,看见水流缓慢而来,不张开翅膀躲闪,就站在浅水里,听那慢条斯理的滋滋声一波来一波去。过于生长的茄子和豇豆,懒洋洋地吊着,等候阳光。母亲坐在石头上边梳头边歇息,一只知了,刺啦一下,从柳树上跌落在井台上。
习惯爽朗的风,似乎还在距乡村十万八千里处徘徊,也许还在三百万水域,五百万米草原放低身段,放低身份,暂停超速。还一时无法挥动往日丝绸,在盛大的天地间填词弹曲。
弥漫大地上幽潭一般的静谧,如同秋水上片片浮萍,等待一股酣畅的风吹拂。但空气却显得异常浓稠而拥挤。炊烟继续在老庄祠堂的半空盘旋,无论弥漫到哪里都好像在等候一场酣畅的西风,翻越大秦岭爽朗而来。
赶火车的人,拉杆箱里全是过冬的衣服鞋帽。送摸着眼角。天没亮,母亲就起身做了儿子平常爱吃的家乡饭。当儿子来到灶房,千叮咛,万嘱咐要多带几件线衣线裤。
儿媳妇把新买的手套,口罩,短裤,袜子鞋垫放在箱底。穿着棉袄的父亲,站在楼门过道,举着夾杆在拧树杈上熟透的苹果。孙子孙女过来仰着头,小手掌拍的巴巴响。柴狗双腿往前一搭,耸起双耳,再往后一拉,又卧回草窝。
云层还是在徘徊,进山的人就厮跟着上山秋收,此时,他正在核桃树上手抓住树干,用脚使劲儿摇晃树枝,那牛眼核桃就叮叮当当落下来。过于成熟的经碰撞,青皮就完全炸裂,大部分则被淡黄色的果皮包裹着躲在草丛里。捡拾核桃不能性子急,得一个一个从草丛里捡拾起来。
三轮摩托车停在沟底,核桃打完捡拾完已到中午,一抹黄绸缎一样的光亮,从林子顶端照进混交林。云层插着山脊慢慢退开。爽朗的风还是迟迟未到。收秋的人背着核桃,从林子里往沟底走,路很陡,负重每一步,双腿都会打滑,好在一根拐杖在手,既能防滑,又能防虫。穿一双防跌的解放鞋,如此几番上下,等到装车时,脚趾头就从鞋前面探出头来。
趁着鲜嫩吃核桃,非捶打石砸不可,那清脆生鲜的核桃仁,揭去胎衣,咀嚼再三,香味依然萦绕喉咙。吃多了想喝水,需忍耐,一旦喝一口山泉,几分钟皮肤就会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轻轻一摸,就像被野蜂叮咬一般。倒是岩畔和水边摇晃的羊奶奶,用水冲洗后,咬开咀嚼,鲜香而清脆,也很充饥。一声知了,其它知了紧跟,那高挑的哨音,就在薄如丝绸的岚烟里在山岙间飘来荡去。
随着几声吠叫,拐弯处,下来一队红白相间的旅游者,歌声中有人手朝密林喊叫。哇哩哇啦的意思是问,新打的核桃多钱一斤。半山上树林摇晃一下,有沙哑的男声喊道:两块一斤。那树丛再抖动一下,背着核桃的人从林子里拄着拐杖出来,颤兢兢地说着笑话,跨过小河,来到这边平地上。货真价实,当场砸,当场吃。价格高,还可以再议,秤高秤低无所谓,完全凭良知再加再减。随便拾,随便捡。旅游者笑语不断,每人十斤三十斤不等。一会儿就售出四五百斤。要出沟了,就替买者把核桃驮在三轮车上,缓缓驶出武峰沟。
太阳还是不太热,不太流畅,酣畅爽朗的风依然迟缓。温度最多二十二三度。大家一边走,一边拍照,一边唱。等到丹江岸边,卖者又帮忙把一袋袋核桃装到一辆辆轿车上。再挥手说一声再见。
作者简介:
董建刚,男,公务员退休,陕西商洛市作协会员。近年先后有诗歌、散文、小小说先后被《星星》《人民文学》《诗中国》《文学月报》《西部诗人》及《山西日报》《陕西农村报》《商洛日报》等报刊发表。另有短文1000多篇、短视频60条被《头条、西瓜、抖音、快手、百度》等网络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