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行记
1
旅行杯里,白开水变凉了。
一只苍蝇嗡嗡着,爬上剥开的蜜柚。
火车开始减速。她把盖毯捋平
随后,掺了煤烟的白发靠上
他的肩头。哦,不可能!这忒轻浮了。
没有镜子会赞成这出格的亲昵。
斑斑驳驳的影集里,他们
正襟危坐,直到讪笑定格于干瘪的嘴。
是格,是格。我看见他干巴巴的
点点头,继续读报。她肘部磨秃的
哔叽外套,扣子系到了脖颈。
小站荒凉,罩着一层明净的暮霭
几只鸡在潮湿的铁轨上觅食
不时扑棱翅膀。远处,着了色的群山
单调如乡村学校油漆剥落的黑板。
她轻咳着,身子探出窗外——
一群泥巴孩子跑过来,顶着售卖的篮子
黝黑的细脚杆搅起尘土。噢,勿要。
但唾液和习惯性犹豫冒了上来:
这里的人那么穷,水果却这么甜……
而他把老花镜推到脑门
拿报纸赶苍蝇,假装没看见
邻座脱了鞋的汗脚在自己腿边晃悠。
她回过脸,看他摸出两枚硬币
孰捻地夹住腮帮的胡髭。
憔悴,老迈,这个命运交还给她的
陌生人——车厢蓦然一震。
2
火车轻晃,穿过锈色的黄昏。
雨后乱飞的蚊蚋搅乱了一间小酒店
乏味的门脸。她揉着膝盖
坐在行李中间,似乎看见自己
揪着头发,蹲在空无一人的船码头。
一个迷游症患者嚎啕着
错过了探亲的班轮。
哦,那痢疾似的,资产阶级乡愁。
农基课的堆肥和霜后泛白的垒土墙。
捻暗的油灯下,入党申请
和请调报告撕打着,像一对老怨家。
怀孕八个月,她逃跑了
爬进闷罐火车,摊开包头巾
在过道里蜷身躺下。又一个小站
滑了过去,芒果树的阴影
使她的脸颊变得柔和。
“唉!我早知道自己成不了居里夫人
因为,我太喜欢刺绣了……”
生锈的车轮擦出火星。
她的蜜月是冰封的站台和丧服
床头柜上裂成四瓣的小圆镜——
我们阴悒的全家福。
月亮高悬,仿佛熄灭的坩埚
又像投水的外公在黑框里冷冷逼视。
那个酷热的傍晚,踉跄着
闯进花园的,不是辫梢烫卷的娜佳
而是一个悲恸的长女,佩着白花
来跟年轻的新党员诀别。
哦,别瞎说!她骄傲的脖颈
第一次朝他弯了下来,像硫酸纸上
探空火箭美妙的弧线。她
绣在枕套上的鸳鸯变成了暗褐色的
麻鸭,她写信的水笔像蚂蝗
拼命吸着,当广阔天地
如一把撑开的伞突然收拢
剪掉辫子,把连衣裙扯成了尿布
我看见她从屋后奔来
气恼地舞着菜刀,“天哪!就连杀鸡
我都做不好”。而那只鸡滴着血
又回到了潮湿的床角。
三十年过去了,她还在那里
盯着脚边一束屈从的光,眼神凶狠
沉默如磨秃的顶针。而那只
拧断脖子的鸡,早就把娇气的新娘
变成了骨骼粗大的泼辣的农妇。
支着肘,她害起了偏头疼。
一棵棕榈从暮色里走来
戴着破笠帽,来蹭腿肚子上的泥巴。
3
哦,越南。窄轨火车吼叫着
一路爬进丛林,像断腿的越战老兵。
而他端着相机,怏怏的,站在
殖民地风格的站房前
看见自己年轻的影子突然闪现
在取景框:尖尖的棕榈叶
两撇翘起的胡髭。当他
趴在工作台上,摆弄手摇计算器
是否想过肩扛式火箭筒拖曳的火光
很快会消散在稀薄的大气层?
我们这代知识分子啊……
但至少,有人突破了时代的音障
而他在坠落,瞪视着
脱落的氧气面罩,去一家机器厂
当起了钳工,攥着满手血泡
把锈死的螺栓拧入大脑。
终于,管制松动了。他获准回家
带着压缩饼干和一架粗糙的
飞机模型。孤僻,易怒
在他的新生活里,秩序册般严谨
配给券一样寒酸又乏味
对我的所有举止打勾
或打叉。我看见他扛着脚踏车
走上老宅的台阶,把黑色公文包
挂到门后一排空挂钩上。
他压抑的怒火像蝉,在刺耳的
聒噪后,只能带来更阴郁的沉寂。
在窗前,一动不动坐着
听着拂晓时杂草疯长的花园里
传来的一声两声鸟鸣,如同
那架可怜的飞机模型
常年罩着玻璃盒
搁在落了灰的书橱最上层。
天光渐亮,公鸡在篱笆边打鸣。
他终于睡着了。白发稀疏,嘴角淌着
一滩亮晶晶的口水。
4
短暂的阵雨后,海湾
像发亮的焊锡滴落在车厢里。
他把看不懂的本地报纸
翻得哗啦响。新闻快照上
奥巴马正在河内街头吃米粉。
那些淡而无味的米粉
像是刚用碎纸机轧出来。
而她吸了吸鼻子,悄悄伸过手
在盖毯下握住他的。
我看见一辆慢车精确地
穿过雨雾。离家越远
他们老迈的肩膀就挨得越近。
他们如何捱过那燥郁的
床板发烫的夜晚?她幻觉般的
少女时代,他战栗的忠诚。
当他绊倒于乱糟糟的降落伞
或是她去河里提水,忍着眩晕症
敲碎薄冰,怨恨如何
像涟漪一轮轮扩散
消失在水草间——而她的父亲
正脸朝下,静静浮在那里。
生活,他们有过的
加速驶远的,充其量是一次
糟糕的合唱排练,一只干涸的
墨水瓶,瓶底残留着
数条标语般的告诫:别沾政治!
别碰写作的苦营生——
而不管空气动力学还是
分子化学,都不能让他们理解
别处的生活。互相偎依着
如同一副锈死的铰链
苍老,疲惫——延迟的火车
不断加速。现在,他继续读报
带着一丝迟疑或警觉。
她用没牙的嘴啜吸芒果,轻咂着
啜泣似的。变幻的光影在他们脸上
闪烁,一种只有在移动中
才会显影的爱,家常的、微小的
深渊,不需要理解
只是在铁轨上耐心地
缝合什么。连绵的群山随车厢的
震颤猛地一沉,又继续耸立。
文学课
老舍跳湖。傅雷上吊。
熊十力绝食而亡。而沈从文
转向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这是一份长长的,窒息的名单,
如同过冬的窗台上萎谢的
水仙,蒜头似的,
长出几片孱弱的隔世的叶子。
当我还是一个学生,
我读他们的著作,文学和哲学。
我被教导“文学是人学”,
它严肃,坚定如悬崖上的房子,
环绕着数条苏俄文学的
抽搐的溪流,和批判现实主义的
天鹅绒帷幕。我始终困惑于
他们身上旧文人的软弱,
和不约而同的弃绝。他们
对人性的洞悉并没有帮助人们
从荆棘中劈开一条平路。
相反,他们融入并增厚了
黑暗时代的雾罩——其中徒有
伤痕小说控诉的惊雷,
却难以寻觅刺破铁幕的
静寂的闪电。在劳改营和稻种,
蓝黑墨水和磨快的齿轮之间,
一个作家应当为他
准备写下的一切卑微地活着,
还是该放弃天赋和职责,
为拒绝领受脏盘子而死去?
那时我年轻气盛,酷爱海明威的
硬汉小说,直到英雄
变得像下巴颏的胡碴一样平常。
当我开始思考诸如责任或
文学行动之类的问题,
极其偶然地,我被领去一所房子,
就在祖父家附近的小街上,
一位早已过气的“腐朽作家”故居。
在我的文学讲义里,
鸳鸯蝴蝶派恰似点缀生活的
盆载,因毁掉的花草愤然投井,
则近乎双倍的荒谬。
但那个下午,在那个荒废的
园子里,突然间我明白了,
惟独周瘦鹃的死
堪称真正的文学之死,连同
所有琐屑的家常的,微不足道的
美的幻灭,从心的蚕茧抽出的
所有丝线,以及它们
草草缝缀的旗帜上,破碎的
自由之魂,以及一管率性的钢笔
断折于阉人之歌的聒噪。
从那时起,我知道自己继承的,
将是一笔巨大的沉默的遗产。
当整整一代作家
成为鬼魂,无法再溺死或饿毙,
无论我作为反抗者矢志写作,
还是因写作而屈从生活,
都注定要掉进一个早已预设好的
悖论的漩涡:某种
类似帕金森患者的绝望的颤抖,
某种怔忡的凝视,乏味如
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的
漫长谈话,阴郁
如一件古代妇女亵衣的褶皱,
和围绕一颗死头颅的永恒的寂静。
棉纱手套
1
不耐眼泪和吵闹
他会套上工厂的翻毛皮鞋
去弄堂的路灯下抽烟
不等廉价纸烟燃尽就接上一支。
那笼罩我童年的烟雾
辛辣又轻柔:过冬的湿煤堆
自行车后座夹上磕凹的
搪瓷茶缸,和棉纱手套好闻的
油污味。他生来就知道
如何流着汗讨生活,生来
就寡言,也不介意
偶尔动动粗。袖管卷到臂肘
总是忙个不停,去屋顶
筑漏,为姑妈新纳的布鞋钉掌
或是钻进阁楼,摆弄
缠了胶布的半导体收音机
谨慎如野鲫鱼咬钩的钓杆。
他用满手老茧教我的,多过老城
铁砧似的石板路
多过黑板上吱吱叫的粉笔
我被他稳稳地拧入生活。
懵懂中,美和恐惧的养育
我钻过卧室天窗
偷读小说的那些日子——
绣像版《水浒传》
边角起了卷的《红与黑》
像幽会的马车在城中兜着圈。
而安娜·卡列尼娜
颠簸着,残缺的半册
如面纱半遮的安娜扑倒在
耀眼的铁轨上……
这些从他手套破洞飞出的信鸽
混合了闪电的焦糊味
和冬天灼热的呼吸
让我相信,生命值得耗费
在虚无、矛盾,毫不实用的事务上。
2
他读医专,却不知为什么
去耐酸搪瓷厂当起了翻砂工。
一粒通红的铁砂
嗤响着,沉入沁骨的冷水
证件照上,一个消瘦的
青年渐渐长出了拉碴的胡髭。
而姑妈嘴唇咬得发白
贫血,孔雀般骄傲,挑中了他。
他们生养了三个男孩
我木讷、指节粗大的弟弟们
有点愚笨,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似乎恪守着过了时的本分。
他是否曾感到纳闷?
趿着鞋,醉醺醺地穿过
花园里的鸡笼和齐膝高的杂草
怔怔看着脚下新挖的尿坑。
他迷人的鬼祟和沉稳
去了哪里?那无因的愤怒
沉默又桀骜的平民的血
又去了哪里?而我永远不会明白
有孩子意味着什么。
日复一日,套上粗蓝布工装
鞋底碾碎烟蒂,朝干燥的手心
吐唾沫。这阴郁,穷人的
在年历做的书皮上闪着
微光,又像工厂发的棉纱手套
从湿漉漉的晾衣绳
成排飞过窗口。我看见他们
面对面,坐在床边
姑妈板着脸,低头绕线团
而他别扭地侧过身,绷线的手
挣摆着,笨拙地画着圆
似乎在空气里抚摸什么。
那被劳动改造的,皲裂的手
摆弄理发推子的手
缓慢又耐心,用仪式的庄重
接上了生活的一个个
断头。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
像烟瘾,使我本能地亲近
泥坯般没有表情的脸——
并非同情,而是某种
痛苦的欢乐,罕见又寻常
比童年埋藏得更深,如折断的
钩针使手颤栗,自渎一样
狂热,难以启齿
当失眠之夜带回“格格”
磨牙声和天花板上的吱吱鼠奔
公用厨房里,邻居偷水的
水龙头彻夜滴淌着,滴淌着
卑微,庸碌,充满热忱。
从板墙的另一边
传来他雪崩般静寂的呼噜。
3
在医院婉拒收治的
最后的日子里,我搭火车
回去看他。躺在铺了棉被的
躺椅上,咳痰的嗓音
虚弱得像扎破的旧车胎。
岁末的风从窗缝钻进房间
湿而冷,混杂着
街道里烧垃圾的焦糊味。
几乎一夜间,他的时代
就像姑妈用手套钩织的台布
褪了色。工厂改制后
他蹬着自行车,一头拐进了
证券营业部。那里
铁皮更衣柜熟悉的“砰”响
依然在荤段子和咒骂声的间歇回荡。
老人们,烂红薯似的
吮着坏牙,几缕唾沫。
黄褐色的烟雾从茶缸里袭来
指数的绿和街角的红灯
交替跳闪着,一个老迈的拳手
摘下手套,佝着背
跌倒在砌了一半的花坛边。
当我俯身,他偷偷䀹了䀹眼
假装要抽烟,冰冷的手
伸出毛毯,抖颤如咬钩的鱼
触到了我的,瞬间又无力地滑脱。
玩笑被噎住了:他阖上眼
青灰色的脸浮现出
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懊丧。
我看着他低垂的手,潮湿的
胎毛般稀疏的白发
感到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起身告辞,在冷得发颤的街上
走得飞快,似乎不小心
踩到了什么,粘腻又恶心。
一群顽童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
呼喊着,童年无穷无尽。
我慢慢松开拳头,攥得发白的
掌心似乎躺着一块
小木牌,一面写着“開”
一面写着“関”——
挂在老宅门后的挂钩上。
坐在暗下来的街边,我知道
有一扇门已经永远闩上了。
4
表露情感对他无异于
出乖丢丑。我能想起的亲密
只是点烟时,他粗糙的手
拢住了我的。成年后
他从不加入亲戚们的围攻
为我的忤逆,离婚,拒绝生育
——只有一次,我们
去阳台抽烟,他装作不经意
提到我角别1的生活。
眯窄了眼,明显不耐尴尬的
沉默,他立即放弃了
转而说起最近的一次野钓。
而我同样羞于谈论自己
那苍白的、从一副旧手套
燃起的火苗,别扭
如放学路上粉笔涂白的白球鞋
腾起一阵灰。我们的交谈
从不超出饭桌或天气
平淡得近乎乏味,又似乎蕴含了
某种深意,让人联想起
四个孱弱的男孩吧嗒着嘴
喝鱼汤,或是他揪住我的衣领
把我从街边拽走
而公审游街的卡车缓慢驶来
看热闹的人群伸长了脖子。
对于我,他不是怯懦、精明的父辈
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沉默
又纯粹的典范。
如今,围绕他的烟雾
已经消散,太多琐事已经忘记。
但我知道其中有种永久的好
如他推着永久牌自行车
送我们去托儿所——
大表弟站脚踏,双胞胎弟弟
坐后座,而我斜倚大杠
双脚在清脆的铃声中来回踢荡。
——————————
1注:角别:苏州方言,特殊、别扭的意思,略带贬义。
被遗弃的大厅
是的,生活
我们以为的和它所是的。
总有人既渴望它又蔑视它
只有缺席是完美的。
这是三月,松树的矛戟闪着微光
一只易怒的猫
从军营围墙的缺口向外瞪视。
小卖部的电视声里
鞑靼骑兵的马刀突然劈来。
是的,我爱这该死的。
但没有一种爱可以长过
连绵的群山,但连绵多么令人绝望。
只有清澈的痛苦
只有清澈可以和深度相匹配。
而总有突如其来的激情需要正名
总有人选择用恨
来爱着人世。但深度太苦涩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
待在窸窣、微冷的表面?
表面是轻盈的,只要它足够轻
轻过树下恼人的飞絮。
总有人带着狂跳的闹钟跑过群山
从此再也不能忍受
精确的乏味。
乌鸦在松枝上跳跃
对于减肥慢跑者,这太难了
把痛苦变成可痊愈的舒缓的滋养太难了
——跳跃!不停顿的跳跃
在这一秒和下一秒战栗的深渊上
直到夜晚来临
分期付款的单身公寓
和窸窣的丝绸睡衣变暗的光泽。
男人出门寻乐,主妇则敷上面膜
靠恐吓镜子泄愤。
不,我说的不是生活
它马戏团帐般的圆屋顶
豢养的侏儒跳着舞
夸饰又炫耀。总有人苦于内心
狂吠的影子,像阿拉斯加狗拉雪橇
拉着饿得眼睛发绿的
极地探险家。
不,生活不是奇遇
灵魂是。但如果没有肉体
灵魂又有何用?
我爱一个少女爱做梦的眼睛
胜过爱她的平胸和梦。
这是我的限定:雨中一把撑开的伞
它太小了,甚至容不下两个人。
我的自我混合着消毒剂
和锈味,像一副拳击手套
爱跟影子较劲。
而一个人想要跟生活达成和解
首先要跟自己和解。
他苦恼于无法
把生活转化为一首轻逸的诗。
因为生活,有时一句粗话就足够了。
是的,无处可诉。
只有蜇人的风在窗缝里嘶响
在所有阴郁的,寒气逼人的时刻
像瓦斯泄露。
一个人因为不爱人类
于是把目光转向遥远的群山。
哦,戴白帽的群山,喘不过气的群山。
生活,在渴望中
总是别人的。
太多人因为狡诈或冷漠
免于雪崩般的重击。
太多人拒不进入静寂的烈焰。
太多人像水母在街上游荡
美丽,有毒。
黑暗里,一面屏息的
镜子等着松弛的、禁欲的脸。
一只带唇印的杯子
在露天咖啡座等着续满。
而穿轮滑鞋的少女轻盈地滑过。
为什么我们不能搭上
马戏团的敞篷车
像叽叽喳喳的小学生春游?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乌鸦
漆黑,不祥,旁若无人地跳跃?
人,太渺小了。
他们不堪承受的重负
随时间流逝几乎可以忽略。
权力?见鬼去吧。
历史更靠不住,一个循环的俗套
弥漫着未亡人发酸的气息。
大词总是被滥用,失败者因为
愚蠢的热血轻率死去。
哦,何等的剧痛!
在剧院里,因为没带手帕
人们拒绝流泪。当哭泣的醉鬼
猛踹消防栓,一对男女
依偎在候车亭里
彼此凝视。那平凡的美
在他们眼里胜过所有纪念碑
和陵墓。是的,一个人
即使两手空空
仍然可以拥抱空无。
这样,他的心会慢慢扩张
形成一个回声的洞穴。
一阵渴望的风将从那里出发
去翻越连绵的群山。
但总有某只嗤响的熨斗
会把群山熨成一张暗淡的照片。
是的我累了,这就要回家。
我只是假释犯
在长条桌边等着开饭的哨音。
是的,是的,生活
该死的。
刘立杆:诗人,1967年出生于江苏省苏州市,1989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在南京生活和工作。出版有诗集《低飞》、《尘埃博物馆》,小说集《每个夜晚,每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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