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满架
文/肖贵喜
看着丝瓜藤慢慢地爬满了，我特意给它们搭建的棚架，心里那种喜悦和成就感就会油然而生。
每年谷雨时节，老伴儿总忘不了取下房梁上的那个油纸包来，掸去上面的灰尘，里面包裹着的是她去年小心翼翼攒下来的，一小把儿籽粒饱满漆黑油光的丝瓜籽。先把丝瓜籽埋进菜园子里，等过了夏至，嫩绿的丝瓜秧就会破土而出没过脚脖子，再把生命旺盛粗壮的丝瓜秧采下来，移栽到院墙外面的土堆里，碎嘴的老伴儿就开始天天催促我给丝瓜搭棚架了。
“少栽丝瓜多搭架”这句农谚，也是老伴儿的一句口头禅。在她嘟嘟囔囔的催促下，我就在每棵丝瓜秧旁边，戳起一根竹竿斜靠在墙头上，丝瓜的藤蔓就会顺着竹竿攀爬进院子里，再找一些烂麻绳、破电线、锈铁丝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横向纵向结成网格状，固定在院内墙头上，便于丝瓜藤在上面攀爬。丝瓜架就算搭建好了。
其实在种丝瓜这个事上，我跟老伴儿彼此的心思各不相同。她的打算是立秋之后，菜青黄不接之时，拿丝瓜当菜吃，其次是吃丝瓜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我的心思是在天气炎热的夏季，院子里有一棚郁郁葱葱的丝瓜架，既能闭热纳凉，又能在架下喝喝茶，读读书，或摆张小酒桌酌饮几杯，寓情于景甚是惬意。
小时候，听臭熏儿爷讲过无数遍，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故事。每年的七月初七晚上，我们几个小孩子就会趁着夜色，把生产队菜园子外面的圪针围栏，扒开个口子，偷偷地钻进去，躲到那几棚丝瓜架下，屏住呼吸虔诚地聆听牛郎织女的天籁之音。
皎洁的月光水洗般明亮，宁静地洒在丝瓜架上，宽大肥硕的丝瓜叶子上，顶着晶莹玉透的水珠，此起彼伏地叠压在一起密如鱼鳞，朵朵绽放的黄色丝瓜花，点缀其中散发着阵阵香味，一条条碧绿的丝瓜，像个硕大的惊叹号从棚架上垂下来，组成一个丝瓜联军的阵仗。
那时候我们几个还小，都顾不得仔细欣赏这月色下的丝瓜架有多么的迷人，多么的令人陶醉，只是一根筋地对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感兴趣，还有就是走时摘一些丝瓜、黄瓜、西红柿，把来时臭熏儿爷给的空竹篮子装满，作为人家告诉我们这“秘而不宣”的天仙故事的回报。其结果是每年的七月七，我们几个都会被丝瓜架下的蚊虫，叮咬的满身是红包血泡。别的一无所获。
自从我把丝瓜架搭建好以后，丝瓜藤就像一条细蛇，慢慢地顺着我给它指引的方向爬满丝瓜架。黄色的花蕊，绿色的叶子，粗壮的丝瓜交相辉映，大有千军万马压架低的阵势。整个丝瓜架就像是架设在我家院子里的一座翡翠碧绿的小城堡。
我从小就被臭熏儿爷给洗了脑，一直笃信天仙故事会奇迹的出现。在我的坚持下，每年七月七晚上，老伴儿总是在丝瓜架下摆上小木桌，弄上一壶老酒两碟猪脸猪肝，先敬给天上的牛郎织女，祝愿他们心想事成，早日携手相逢，然后两个人坐在桌旁小酌到深夜，等全天下的喜鹊们，给牛郎织女搭建好鹊桥，再偷偷地听人家的悄悄话。
臭熏儿爷说过，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听，否则的话惊扰了天神，谁都吃罪不起。那年七月七晚上，万籁俱寂之时，我和老伴儿候在丝瓜架下等着洗耳恭听这天籁之音。突然，我家的丝瓜架发出“哗啦”一声怪响，紧接着爬在架上的藤蔓“呼呼啦啦”地抖动了起来，垂在架下的丝瓜们就像喝醉了酒的蛇，摇摇晃晃地跳起了曳步舞。深更半夜里冷不丁出现了这么个情况，我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头发也都凉飕飕地竖了起来，老伴儿被吓得慌忙躲到我身后，紧紧地搂住了我的后腰，她的前心紧贴着我的后心，突突突地乱跳着。不一会儿，只见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粗糙干裂的大手，就从院墙外面慢慢地伸进来，不住地变换着各种手势，像个鬼手在给我们变魔术。丝瓜架下的我和老伴儿，全都被吓得软气不敢出一声，任凭这只鬼手挨个在我家的丝瓜上摸索来，摸索去，直到他抓住了那根粗大的丝瓜，往下拧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有人在偷我家的丝瓜吗？我就憋足了劲，大声吼道：“谁？”话音刚落，就听见墙外“咚”的一声响，有人“妈呀，娘呀”地叫唤了个不停。我和老伴儿赶紧跑出来，打开手电一看，是二骡子正坐在地上，瞪着猪骨眼龇牙咧嘴地揉搓着他的腰，还一个劲地埋怨道：“深更半夜里不睡觉，你老叫驴拉什么响笛儿哩？摘你家根丝瓜吃，险些把命搭上。”
过后才知道，二骡子的儿媳妇娶进门五年多了，始终不见开怀，小药铺吃药，大医院检查，小钱大钱花了好几大瓮，硬是怀不上娃。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早已作古的臭熏儿爷告诉她，吃我家丝瓜架上一根大丝瓜，就能怀上娃。二骡子听后如获至宝，就跑到我家给儿媳妇摘丝瓜吃，见我家里黑咕隆咚漆黑一片，以为我们已经睡了觉不便打搅，就扒在墙头上，把手伸进院子里摘丝瓜。没想到的是，受到惊吓的我一声呐喊，吓得他失神落魄，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后来听说，二骡子的儿媳妇吃了我家那根大丝瓜以后，真的就怀上了孕，生了个粗粗壮壮的绿脸孙子。
臭熏儿爷坚持说牛郎织女鹊桥会是个真实的故事，我也虔诚笃信地把这一美丽的传说，延续到了现在。
作者简介：
肖贵喜，男，中共党员，毕业于灵寿中学，灵寿县作家协会会员，灵寿县戏剧家协会会员，石家庄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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