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笛
文/冰凌洛霄
高三的她承受着家人和学校施加的双重压力,几乎喘不过气,可想想马上就要毕业,又松了一点气。
不过突然爆发的疫情却让她压力倍增。
她身心俱乏。
于是她准备离开这个世界,在那个迷糊的黄昏,夕阳就像魔鬼,吞噬着她最后的影子,她在河边,湍急的河流发出一声声怒吼,她有些怕了。
具体怕什么,也许就是对死亡的害怕和恐惧。
她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该不该跳下去。
长笛的声音如同一条船,和她面前汹涌狂流所不同的是,这条船平稳地行驶在和缓的河流上,慢慢地,慢慢地,就这样来接她,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开始寻觅那笛声,笛声很特别,她从中听出了对生命的渴望和期待。
吹笛的人就在对岸,但是最近在河水汛期,木桥被冲断了,她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她只好安安静静地听,平平静静地观望着对岸的吹笛人。
吹笛的是一个消瘦的身影,他和长笛一样的身躯,如同大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有些佝偻,体子单薄的不像话,就像是谁折的纸片人,真怕刮来一阵风,就把他刮走了。
她听着他吹完,天已经黑了。
她大声呼喊,吹笛人本来要走,但瞥见有人在对岸,又停下来了,吹笛人老了,看不清对岸是谁,看那活泼的样子,应该是一个花季少女。
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吹笛人也大声喊她,不过河流声音太大了,她听不见。
似乎只有笛声能传过来。
很长时间过去了,除了知道对方的年龄和具体外貌,两人都没能知道对方的其他信息。
吹笛人只好无奈地走了,她也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第二天傍晚,她来了,她来等那个吹笛人。
也许来太早了,笛声并没有如她所愿而出现,现在她看着湍急的河流,自己已经没有跳下去的恐惧了,不过,她更没有要跳下去的理由。
她刚要走,笛声又拉住了她。
她连忙回头寻找,吹笛人这次在对岸的高苇草里,隐隐约约看得见他蓝色的衣衫,佝偻着身子,像是一头年迈的老牛。
他自顾自地吹笛,并没有想到昨天那个女孩又来找他了。
笛声有些温柔,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小小的一只,发出十分微弱的荧光,她想捕捉它,可这萤火虫太机敏了,她怎么也抓不住。不过她很开心,她觉得这只萤火虫在引导她去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可是她并不在意——她知道至少那里不是她讨厌的地方。
萤火虫消失了,吹笛人要走,天再一次黑了,她很想知道他的模样,又尝试着大声呼喊,但吹笛人根本听不见,也没有看到她,佝偻着身子就这样钻入苇草深处,没了动静。
她不懊恼,第三天她又来了。
苇草有些枯黄,如同垂死的士兵,挣扎着最后那口气,想再多为自己争取一点活着的时间,湍急的河流急切地向她诉说着什么,声音太大,太嘈杂,把她耳朵都快震聋了,可是听不清,她不明白河流说的是什么。
看着河流,她没有任何感觉,静静地等待着笛声。
笛声响起来了,很细微,像极了老人的低语。她看不到吹笛人,哗哗的水声有些大,她懒得去寻吹笛人,坐在河岸不远处捕捉这细微的笛声。
天空有雨丝了,笛声像是雨丝的一缕,极细,对于现在的苇草却弥足珍贵。
只是感觉这雨丝中,总有不愿意从天空落下来的,或者有落下来了,却不想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又或者有早已经做好觉悟,以自认为最美丽的姿势摔得粉碎的......
笛声逐渐颤抖,就像患了肺癌的病人在咳嗽一样,吹笛人不知为何停了一会儿,她怕他走了,连忙站起来看着对岸的高苇草。不久,吹笛人又吹了起来,那笛声像是断崖边上九死一生的梅花鹿,哀嚎着,绝望着,恐惧着,最后精疲力竭,跌入断崖。
她居然听哭了。
笛声还没有停,仿佛是坠入崖底前的那几秒挣扎,恐惧,不安还有遗憾......
她呼吸急促,似乎坠入断崖的那头梅花鹿就是自己,笛声比之前更小,她几乎都快听不见了,坠崖的梅花鹿不再挣扎,似乎已经看到了崖底,充满了绝望,终于它狠狠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鲜血四溅,就这样活活摔死。
等她从笛声中醒来,缓过神,吹笛人已经走了。
第四天,她又来了,等了很久,没有。
第五天,她还是来了,等了更久,没有。
第六天,她依旧来了,等到天黑,没有。
第七天,第八天......
第八天,没有,还是没有。
第九天,终于疫情过去,桥也修好了,她来到对岸,找到了吹笛人的长笛。
第十天,长笛横放在一座新坟前,她拿起长笛,像墓碑一样伫立在苇草中间。
第十一天,模糊的黄昏,夕阳像是魔鬼,在湍急的河流低吟声中,吞噬着这方坟墓最后的影子。
作者简介:
吴忠勇,笔名:冰凌洛霄,长河签约作家,著有网文作品《安魂散》,在汝颖公众号发表过三篇(组)文章《夜之三部曲》,在西南交通大学希望学院官网文化希望有多篇文章发表,学校官方校报67版责编,文字编辑部现任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