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如昨 家国一统
——读黄亚洲长篇纪实小说《花门坊八号》
《花门坊八号》读罢,脑际顿时腾现出《三国演义》开篇中的两句歌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掩卷长思,久无倦意,心绪便于若明若暗的历史画卷间,亦疾亦徐,纵横驰骋;在感受冷暖、品味沧桑的同时,不能不由衷发出如此这般的感叹:在浩瀚的中华大地上,自古至今,风云激荡,英雄辈出,荡尽腥风血雨,留得无数传奇!
在一段段可歌可泣的传奇中,自有英雄本色,更兼侠骨柔肠……他们或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笑傲苍生;或红颜义女,追真问白,苦中求进;一代代,一族族,环环相扣,迭代相传,绘就出中华民族卷帙浩繁的英雄群谱!

作者黄亚洲积数年之功,新近由名人出版社出版的长篇纪实小说《花门坊八号》,无疑是截取了从民国至当下的一段历史,把这段惊心动魄兼具悲欢离合、分久盼合而又合而聚泣的一段家族族谱,鲜活生动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让人读而盈泪,捧卷唏嘘,掩卷长思!
作品虽以“长篇纪实小说”面世,但其纪实成份,均有史可考,有亲可寻,有谱可续,只不过作为诗人兼小说家的黄亚洲,更愿意把亲情的更迭与族群的聚合,放进一个更为宏大壮阔的历史聚光灯下去观照,去洗礼,去淬炼。如此,当家族与个人小命运,一旦与风雷激荡的时代大势方向相左,抑或失之交臂的时候,所有的悲欢离合、背井离乡便似所难免了。
这部30万字的纪实长篇小说,之所以用《花门坊八号》命名,因为这花门坊八号,是“我外公”张襄巨生活和办公的场所,也是温岭最负盛名的豪宅,更是坚信“实业报国”的张襄巨追梦圆梦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

在这里,外公与外婆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决定以“中、华、民、国、一、统、江、山”为子女命名,并连生八个,以壮门楣。究其结果,虽未能天遂人愿,但五女一男的先后降生,却为这个人丁稀落的花门坊八号带来了车水马龙般的兴盛。在作家视野里,除二姨张定华不幸早夭,大姨张定中、三姨张定民、母亲张定国、舅舅张定一、小姨张定统,都在这《花门坊八号》雨后春笋般活成了各自的模样,并在各自的生长拔节中,彰显了丰富的人性。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有故事的地方就有传奇。尽管执拗的外公,想通过一个个成长起来的儿女之婚姻,把温岭那些殷实的富户串联起来,以期吸引资本、壮大产业,最终实现为温岭的千家万户源源不断送电照明的最终愿望,但梦想的一厢情愿与现实的无奈无情,还是把兢兢业业的“我外公”,揉搓得精疲力竭。然而,作为温岭民族工业的带头人,作为《花门坊八号》的掌门人,当子女所谓的“不肖”与一己的“刚愎自用”,势若水火再也难以调和的当口,“严管”与“反严管”的斗争,便也在《花门坊八号》悄然展开,绵延不绝。
因婚姻而起的“父与女”“父与子”的“明斗”或“暗斗”,过去有,今后似乎也难以泯灭,这也许就是“矛盾”的永恒性。这样的“矛盾”,自古有之,家家有之,如果放在寻常百姓家,尤其放在一个和平的时代,也许就会因一方的让步而宣告结束,而“我外公”所处的时代,尤其是他在整个家族中凛然不可犯触的绝对威严,决定了这样的“矛盾”或“斗争”,只有以弱者的让步而告结束,但强者,又何以能在时代的洪流面前“示强”?

作家眼里,花门坊八号是外公的梦,也是整个张氏家族的庙堂;是母辈舅辈成长的乐园,同时也是他们寻求自身幸福的跳板。除三姨张定民在现实的钳制下无奈留守,其他的三女一男,几乎都选择了天各一方的远离。对远离者而言,似乎越远越好,远到天涯海角,远到天荒地老,远到永不相见,但毕竟血浓于水,关于“家”,关于“家”的深意与刻骨铭心……不远离,永远不知家近在咫尺;不远去,永远不知家魂牵梦绕!
的确,当远离的儿女,在岁月的催促中为人母为人父的时候,对“家”的顿悟,似乎也只在刹那之间:原来,那心心念念的“家”,并非“花门坊八号”,那“家”,就是“爸”,就是“妈”,就是一个人对成长的刻骨记忆!
花门坊八号在温岭一地,是豪门大宅,是名门望族,是天下苍生眼里的天堂和梦想,同时也是腐朽政府巧取豪夺、敲诈勒索的理想目标。但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外公张襄巨,却醉死不认那壶酒钱,他要以一己之力,与伸向花门坊八号的黑手对抗到底,甚至不惜坐进大牢……尽管作家深怀对外公的敬重与无奈,但一个开明士绅遭遇一个摇摇欲坠的政权,再强的独木又怎能去支撑那将倾的大厦?!
伴随噼噼啪啪的枪炮声,大批的人民解放军开进温岭,至此,花门坊八号,也正式成为人民解放军指挥解放整个温岭地区的指挥部。
也正因为解放军的到来,小姨张定统才有可能穿上军装,成为一名解放军女战士,紧接着便跨过鸭绿江,奔赴硝烟弥漫的抗美援朝战场。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此言不谬。是的,花门坊八号正是这样一个营盘,外公张襄巨的四女一男,未成年之前,生于斯,长于斯,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凝结在一起;及至成年,到开枝散叶、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外公对儿女们婚姻一厢情愿似的强势干涉,儿女们便像离了弦的雕翎箭,齐刷刷飞向了五湖四海,四面八方。

大女儿张定中南下福建,后又不幸随客轮被劫持到马祖岛,成了守岛司令的“压寨夫人”。这些仿佛只有影视剧中才能难得一见的场景,却千真万确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令人不胜唏嘘。她身边的三男三女,也分别在日本、台湾、美国等地落地生根,成为名副其实的华侨。
三女儿张定民,拗不过命运的挤压,只得陪伴父母并带着姐姐与弟弟所生的两个孩子,留守花门坊八号,前半生未婚未育,后半生方喜结良缘,但幸福却并不长久。
四女儿张定国,也就是作家的母亲,私奔离家,嫁入杭州,扎根杭州,育有一子三女,也是一段传奇。
独子张定一,为逃避旧式婚姻,投亲杭州,后考入农学院,先后在东北和福建立身,育有一子一女,身世也颇为曲折。
小女儿张定统,应召参军,抗美援朝,本可成为将军夫人,但裹挟着一只“白老虎”的命运却为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她与孔氏后人永结连理,育有一子一女,也是一个悲喜交加的传奇。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风高浪急,更见砥柱中流。倔强的外公张襄巨,作为“点灯人”,亲手点亮了温岭,却未能在临终前亲眼看到扎根在五湖四海的儿女们,以及儿女们的儿女们。尽管他一生坚信“实业报国”,倾其所有为民族工业领航,甚至把报国的梦想,用“中、华、民、国、一、统”的文字丰碑,深深镌刻在每一个儿女的名字中,但浩浩荡荡的时代大势,总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而是以民心为标杆,以最广大的民众的向往为取舍,铸就了历史最终的答案。当沧海桑田穷尽了“我外公”最后一滴血,他便带着某种遗憾走完了自己并非马上就想走完的一生。

几十年后的今天,当伟大的中国需要以更大气魄、更大胸怀、更大格局全面对外开放的时刻,1998年4月12日,张襄巨来自美国、日本、台湾以及大陆各省份的后人,严格地说,应当是“中、国、一、统”的亲人和儿女们,在中国杭州美丽的西子湖畔,实现了意义非凡的亲情大团聚!
是啊,一个更加强大的家族,需要这样的团聚;一个更加开放的中国,更需要这样的团聚!
从“中、华、民、国、一、统”到“中、国、一、统”,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是历史的必然!
还是古人留下的这两句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王长鹰 李建民)
2022年10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