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雪中的期待
文/黄平
飘雪中,他孤身而立,一动不动,双目紧紧盯着村前那条通往远处的路。雪,已经把路覆盖了。
她也许不会来了,他想。可他不愿放弃,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过年的时候来。”秋天她走时,他送她到火车站,她突然丢出一句话,给了他无限的念想,留下期待。他虽然想到,她可能不会来了,可他宁愿抱着孩童的幻想不愿放弃。
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牵挂。就是他知道她不来,他也会这样地等。
他和她,年初在南方打工路上邂逅相识的,由此产生了牵挂。
已经上年纪了,他没有多出远门,只是年初由家乡人相邀跑到南方打工。或许是年龄过大,找工作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他百无聊赖地坐在车站广场边的石阶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或许有着同样的为难,走过来找地方坐,与他搭讪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而攀谈起来。他看她不像坏人,也就不需要太多戒备,可仍然留着一手,但言谈中还是难隐出门之苦。她呢,好像没想得太多,更没想到人的复杂,快言快语,有什么事一吐为快。原来她也是同样的难处,出于生活所迫,出来打工,没想到工作难找。大有一见如故之感,她邀他一起找工作。
或许是年龄的原因,她年轻,三十来岁,终于找到工作;而他呢,仍然没有着落。她鼓励他,并热心的帮着忙,但事难如愿。出门在外,逗留过久,消费过大,他不得不想到只有离开那里打道回府。
她送他,临别时仿佛是在不经意中丢下一句话:“不要放弃。我找好工作后就通知你来。要是没找好,我以后就去看你。”
是有意之言,还是玩笑之语?作为临别的客套话,他没有多介意。可回家后,那话总会浮现在脑海里,忘不了。
年轻的时候,他非常优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老家公社当上了干部,按说前途似锦,却偏遇那个特殊年代,几起几落最后不得不回到农村家里。作为知识分子,一时瞧不上身边的女孩,耽误了婚姻,误了终身大事。
后来社会改制,似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思想一时转不过弯,终将碌碌无为。除了心依旧清高,人已明显掉队,随着年龄的渐大,即便择偶的标准依次降低,但仍难遇知音。
于是,孤身一人过了几十年,到头来身处窘境,不得不改变观点,屈身随人到南方谋生。哪知命运似乎总在捉弄他,南方的天并非是想象的那般广阔。
暑天,正热的时候,他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要他到火车站接她。他一阵惊喜,好人有好报,如大福所降。她冒暑而至,不由分说,如久别归来的主人,快脚快手,做事麻利,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与邻里女人打成一片,到附近打起短工,好像安营扎寨,再也不走了。
可是,到了秋天变凉的时候,她突然提出要回老家。事先也没多说回家的事,叫他好生伤感。但他转念一想,也就豁达起来,她是天底下的好人,千里迢迢跑来做这做那,知热知冷这长时间,人家投的是啥?
他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火车站,一脸深情地看着她。她又似不经意地丢出一句话:“过年的时候来!”
飘雪中,孤身独立,感觉不到风寒相侵,一天又一天,到了除夕,仍未放弃,望着白雪覆盖的路面,心中一片茫然。
夜幕降临,各家团年的鞭炮声四起,时而有烟花怒放,冲向夜空,点点亮光繁星般地洒向天空。
时已至此,不得不打消最后的希望,孤独一人悄无声息地退到屋里做起年饭来。那心是多沉、多伤感啊!
突然门“吱呀”一声,她推门轻轻进来,疲惫得有气无力了。一阵惊喜,慌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声不响地一个劲地拍打着她身上的积雪。
“雪太大,怕为难你,没有要你去接。”
他继续无声地拍打着她身上的雪。
“家里的事已办妥,和那个恶鬼离婚了。往后和你好好地过日子,从此不离开这里了。”
断断续续的话让他一下子热到了心窝。
作者简介:
黄平,青年时代在《长城文艺》、《山花》等多个文艺杂志发表短篇小说、散文、随笔等作品。后辍笔。老来重拾旧梦。近来著有短篇多个与长篇小说《山林恋》。《湾前那条弯弯的小河》获第四届“芙蓉杯”全国文学短篇小说优秀奖。《买,成为习惯》成功入选第五届“芙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