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服
文/朱金玲
新衣服对女人来说，永远是一种诱惑。不是有一句话说女人的衣柜里总少一件衣服，为什么会少一件衣服？因为女人对美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新衣服是一种奢求，只有在过年才有机会穿上一件新衣服来满足内心的欲望。
在少年时期，流行一句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是说一件衣服要穿很多年，所以在做衣服的时候会做得十分宽大，今年穿了，明年还可以穿，老大穿了，老二接着穿。一件衣服补了又补，直到破得不能再补了才正式退休。
我记得，大弟弟就很多年没有穿过新衣服，总是接大哥二哥的衣服穿，到读高中时还是穿着哥哥们的旧衣服。
因为我在女儿中排行老大，没有姐姐，接不到旧衣服。一般一年会有一件新衣服，冬天罩棉衣穿，夏天做单衣穿。所以每到过年时，对新衣服就充满着期待和渴望，心里想着不知道今年母亲会给我买什么花色的布。其实，那时候布的花色也就那么几种，不是红就是绿。我们家有一台很老的华南牌缝纫机，家里人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做。母亲总喜欢给我买红色的花布做衣服，那布买回来，我的眼光就很少离开它，特别希望母亲能快点把它做好，同时也希望新年能够快点到来，因为新衣服要到大年初一才穿，早上起来穿上新衣服，给长辈拜年，然后口袋里装满零食，就可以开心的玩了。
有一年过年，母亲没来得及给我买布做新衣服，大年初二和小伙伴一起进城玩时，母亲给了三元钱让我自己到百货公司买布。那天百货公司好热闹啊，人挤人，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给自己选了一种蓝色花布，因为母亲总是给我买红色的，这次我自己做主，便想换一种颜色穿。布买回来后，母亲一直没有时间给我做，正月十五过去了，衣服没做；开学了，衣服还没有做。我心里干着急，是不是母亲忘记了，想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呢？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看看那布是否被母亲裁剪，终于有一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时听到了缝纫机“哒哒哒”的叫声，我知道，那是母亲在给我做新衣服了。那一晚，因为激动，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总想着新衣服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第二天看到母亲已经将衣服做好了，赶紧偷偷地试一试，虽然又长又宽，但我还是很满意的。可没有开扣眼、订扣子，暂时不能穿。又耐心地等了几天，母亲还是没时间帮我开扣眼，于是我等不及了，自己迫不及待的拿起剪刀去开扣眼，结果却开错了一边，被母亲骂了一顿。后来那个扣眼被母亲补好了，而我也被同学笑话了一段时间，说我新衣服也得打个补丁再穿。
母亲从大城市来到小县城，在母亲的衣柜里还放着她年轻时穿过的裙子和旗袍，记得我和妹妹常常去拿来比试，可由于我们还太小，穿不了。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答应把家里的猪卖了以后给我做条裙子。裙子的梦我做了好多年以后，终于在读初一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那是一条翠绿色的绸缎裙，有点像现在的傣族筒裙，是母亲亲手为我做的。那条裙子，我非常珍惜，一般都舍不穿，一直到我读大学还珍藏在我的衣柜里。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不是过年的时候穿上的新衣服，也不是母亲帮我做的新裙子。而是一位邻家姐姐给我的旧衣服。
那时父亲落实政策在一个国营林场工作，我们也随着父亲一起到林场生活，母亲在林场的子弟小学教书。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且都在上学，父母的工资也不高，家境不是很好。当时我一个人住在一个楼梯间旁边一间闲着的小房子里。在我读初二的时候，有一天，天气转凉，由于没有裤子穿，只有躺在床上，不敢去上学，被邻家一位姐姐去上班时从窗户上看到了，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说我裤子都破得不能穿了，没办法去上学。她进来检查了我仅有的两条裤子都已经破得不像样了，沉默了一下才说：“怪不得每天你都是穿裙子，你等一下。”说着，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在当时，穿裙子是件新鲜事，要父母都在单位上班，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女孩子才有裙子穿。可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穿裙子是因为没有裤子穿。我有两条裙子，一条裙子是母亲年轻时穿的，被我从衣柜里面翻出来了，还有就是我上面提到的那条裙子。在学校，老师都叫我“穿裙子的同学”。女同学则认为我显摆，整个夏天都穿着裙子上学。但是，天一冷，裙子不能穿了。而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也不敢告诉父母裤子破了，更没想过向父母开口给自己买条新裤子。
那位姐姐出去不久又来了，她拿来两条裤子给我，让我试试，没想到我穿着正好。原来，她是去给我找裤子了，可以看出来，裤脚被她剪短了。我开心极了，高高兴兴的穿上裤子上学去了。等我放学回来，看到她正在我家的缝纫机上补衣服，她找来好多自己的旧衣服，正在帮我改好呢，一件件堆满在我家的缝纫机上面，看着就让人激动。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穿着她帮我改好的衣服裤子。虽然有些还打了补丁，可在我心里，它就是新衣服，甚至比新衣服还珍贵。我比过年还开心，因为有裤子穿了，有衣服换洗了。那些衣服，在我心中是我穿过的最美丽的衣服。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我们每年都要清理一些没穿过几次但又不喜欢了的衣服放到街道上的捐衣箱里面去。每次看到那满满一柜子的衣服，就想起邻家姐姐为我改衣服的情景，每当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很温馨。是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让我穿上裤子走出家门去上学。她给予我的不仅仅是那几件衣服，而是那个时代的温暖，有了这份温暖，让我度过了少年时期的寒冷季节，在我心中种下了暖阳的种子，让我知道，人生中会有坎坷，也会有给你温暖的人。
原来，生活中的美好，就是由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组成。
作者简介：
朱金玲，湖南省桂阳县人，郴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桂阳诗文协会会员，合著出版《芳草怡梦》、《兄弟姐妹》、《一卷墨香》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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