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颜雪,出生于60年代,喜欢文学,热爱生活。现为舒兰市作协主席。

穿越千年的相会
——溪汪非虚构作品集《故人何处》阅读札记
文/ 颜雪
一、
“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在张炎《月下笛》的词句中,我开启了对《故人何处》的阅读。
十年前,我在舒兰市文体局工作期间,创办《细鳞河》杂志,因缺少舒兰历史文化的内容,请擅长写文化历史散文、时任北华大学校报编辑部主任溪汪(原名王力)作特约撰稿人,并为他开辟了“行走舒兰”专栏。溪汪的文风颇有余秋雨的神韵,因此系列文章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从《细鳞河》到后来的《细鳞文艺》,溪汪倾注了太多的情感与经历,也因此积累了丰富的舒兰文史素材。2016年中秋,溪汪与南均合著的《行走舒兰》被列入“文化舒兰系列丛书”正式出版,可谓是一个游子对故乡的特殊贡献。
如今,他的新作《故人何处》付梓,故人的温暖与风雅如约而至,净手捧读,如春风拂面,任思绪穿越千年,与先贤相会。

二、
春节期间,有了闲暇,边读边思考。这部作品是王力文字功力的一个飞跃,无论是史学性还是文学性,都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面目,看似娓娓道来,实则匠心独运却游刃有余!
溪汪以故乡吉林为地理坐标、历史坐标和心灵坐标,在古往与今来、本土和异乡之间铺陈时空经纬,沿着虚与实交融的情感脉络,去寻找故乡先贤散布于各地的历史遗痕和生命风采,古今相映、物我相通,从而绘制出一幅幅色彩绚丽的情感地图和人文风景,恰如主编对这本书的推荐语:“文字间弥漫着浓郁的乡邦情结和家国情怀,凸显了独特的学者风范和人文修养,亦呈现出稀见的文化精神和文学品质。”

三、
窗外,夜景绚丽,不时有鞭炮炸响,年的氛围很浓。
听着《流花的湖》单曲重播,读溪汪的《故人何处》,读得很慢,从昨晚到现在才读了三篇文章共79页。
一年多没时间看书了,心荒芜人也浮躁,但这本书却让我安静下来,沉浸于丰盈的文字里。
“十丈生绡五字诗,最苍凉处耐人思。承天井地埋心史,写尽幽兰世不知。”这是韩戾军先生在序言中将成多禄寄赠林纾的诗移来评品溪汪此书的。虽然只读了三篇文章,却觉得再恰当不过了。
这三篇人物叙事中,纳兰性德、牛子厚多少还有所了解,而隐于胡同深处那些历史风云人物,今天才得以初识,敬仰之情发乎心底。从徐鼐霖、栗直、伍连德、韩国均到廖楚璜,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士子,既有家国情怀又有风骨气节,在精忠报国的仕途上也并非一帆风顺,然而他们却有着相同的民族气节和做人原则,或许可以说,中国的某段历史叙写都与他们有关。
《流花的湖》已到高潮,时间在飞逝,我们在原地。廖公曾任舒兰第一任县令,也曾兴业抚民,励精图治,廖公如有灵,是否可以看到百余年后舒兰的繁盛景象。
溪汪说,“文化是一座庞大的城”。我说,溪汪的内心也是一座庞大的城,有历史天空的风起云涌,也有街巷市井的俗俚民情,读他的文字,收获的不仅是本地历史文化方面的知识和深蕴,更多的是精神的直立和道义的崇尚。

四、
2017年,我几乎日日在乡下,这个年假,在二合雪乡建设初见规模的间隙,有幸与《故人何处》这本书相遇,更有幸与书中的仁人志士相识,冥冥中似有天意,在特定的时间、特殊的心境时仰望先贤,纳新吸氧,真感觉疲惫顿消,心湖沉静。
我原本是个理科生,没有系统学过历史,很多历史知识都是先在文学作品读到,而后才找来相关知识恶补。读书最多的一年是2008年,初到文体局工作,为深入全面了解完颜希尹这个颇有争议的历史人物而恶补金史,进而认真读了《中国通史》。现在读溪汪的历史人物追溯,经常会与当初读到的大事件有交集,但与以往读史又截然不同,他的追溯更有一种人格的力量,聂公、成公、紫石公……一个个历史人物有血有肉,才情过人,温情、厚实、笃行、诚信,有诗心有远方更敢于对时政谏言,铮铮铁骨,浩气千秋。
昨晚微醺早睡,半夜醒来继续读《温故甲午愈殇思》,“一场战争,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但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是啊,中国的发展史又何尝不是一部战争史,个体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夜阑卧听风和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正是因为有这一代代至贤至勇的人,中华民族才有今天的文脉隆盛和雍容气度……想着想着又迷糊了,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披挂上阵,跃马扬鞭,随聂将军雪夜奇袭连山关……再后来,又去二合的后山打井,泉水汩汩而流,清亮欢畅;再后来,好似住在后山何翠华家新建的房里,房间棚顶都是新糊的报纸,透过格子窗,俯瞰全村,又像到了云南的傣寨,艳阳高照,七色三角梅开得正旺,一派祥和之气。
早晨醒来,梦中场景清晰,依梦指示,我把家里的花分别插到了天棚的四角。
梦里聂将军和我说:这样,你的春天就来了。
与故人相遇,又何尝不是如沭春风、春暖花开。

五、
读《故人何处》这本书确实需静下心来,因为每一篇都是溪汪用心、用力写出来的。《温故甲午愈殇思》这篇2万余字的历史随笔,我读得很吃力,搜来成公的诗文做功课,反复回看才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后来听溪汪说是用成公诗文做本文的框架,我才恍然大悟,深为他文笔的独到所折服。
写史的文学是不讨巧也不能取巧的,首先要有翔实史料做基础,其中对史料的遴选是个艰辛的过程,然后结构搭建、文字风格、情感拿捏都要准确。既要开合得当又要神形不散;既要简练质朴还要情感饱满;既要站在史学家的角度评述先贤功过,又要有个人独到之处。《故人何处》做到了这些,这本书让溪汪超越了自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溪汪在行文中就事议事,没有故做深奥、故弄玄虚,以文学的语言借古喻今,既有发人深思,特别的审美力道。
几年前我觉得溪汪的文字风格颇有余秋雨的味道,《故人何处》让我觉得他的胸怀、气度和文学素养某种程度上已超越了余秋雨。他以病体的行走与叩问更有古仁人志士之风,毫不造作与张扬。相比,余的游记类散文有些小自恋与小矫情,而溪汪却表现出大家风范。
当然,以上均为个人之见。
书中的《做个维摩诗弟子》是溪汪参加“普陀山杯”全国征文荣获第一名大奖的作品,刚要开始读,便被叫出去陪电影《黄大年》导演去二合看外景了。黄大年是新中国的知识分子,有着和古代仁人志士同样的赤子情怀。导演成科先生是长影的老导演,这一次拍《黄大年》零报酬,他一路都在和我介绍黄大年的事迹,激动处言语凝噎,看得出成导也是一位学养深厚、情深义重的“士”。成导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黄大年才是中国脊梁,无私无畏,可他太不容易了……”。成导追随黄大年的生活轨迹深入生活半年多,深为黄大年的赤子情怀而感动,他的一些话我只能在省略号里。回来再读《做个维摩诗弟子》,黄大年精神风貌更兼具有古代文人和壮士气概了。溪汪对吉林三杰翘楚成多禄情有独钟,这篇尤见功力,尤见情怀。“时隔六七年,我的两次江南之行,暗合了百年前故乡先贤成公多禄的修心之旅和朝圣之旅。彼此的心绪与足迹隔着百年光阴在奇妙的时空中相逢、叠印在一起,怎能不令人——至少是令时光这一端的我油然而生感动与感恩的情怀。”成多禄在清末这两次江南之行,与江南才子酬唱往还,将诗文墨迹流芳于山水之间。“如我者,百年后的乡邦晚学,流连山水寺观之间,重温胜游往事,又把多少唯美的愿望寄寓其中!”人生总要有所期待,也总会留有遗憾,无疑,成导是黄大年的知音,溪汪是成多禄的知音,人生短暂,风骨长存,有一人懂己,足矣。
读书,可以遇见更好的自己。
到此,2018年3月5日,纠结于内心许久的困顿豁然了。
谢谢溪汪赠予我最好的新春礼物!

六、
三年前,溪汪因为因为手术而卧床休养数月。这本书中的文字差不多都是他以卧床的姿态,陆续在手机中一笔一划创作的。那是一段病痛与故人同在的时光,溪汪在精神的世界里尽情遨游,忘掉了病痛,正缘于他抱有被文化充盈的心灵的笃定。
痛愈之后,他又开始行走。陶然亭里觅成公,医巫闾山寻诗碑,文献典籍查线索,诗文信札见行踪……我便在文字里跟着他一起神游。
在二合建雪乡,一年紧张的奔波劳顿,那根弦绷得紧紧的,闲下来便哪哪都疼。节后在诊所打了几天针,也随身带上《故人何处》,他的文字居然有神奇的治愈性,读书的时候浑然不知疼痛。是啊,溪汪能治愈自己的病痛,又何偿不能治愈我的小疾?人生悲喜无端,确实需要故人的人格影响与精神照耀。
豁然之后,我也慢了下来,去威海休假,这是我工作三十多年最完整的一个年假。这次我只带了溪汪这一本书,其实已经在重读了,好书是需要反复品味的。“其实,我走远时,江藻的身影没有走远,成公的身影也没走远,高君宇、石评梅的身影更没走远,古往今来的所有身影依然和陶然亭在一起。时光飞渡,我们仍可以在陶然亭里找到地老天荒。”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不仅仅是风雅,还有一种情怀和文学品质是溪汪文字的永恒标志。
此前我读过溪汪的《天下故人》,与这本《故人何处》可以构成姊妹篇,文字与情感的投入共同形成了延续与递近。我不由得期待着他的下一本书,据他说拟以《何处是吾乡》为名。他在后记中表示,“贯穿于《天下故人》《故人何处》《何处是吾乡》三本书中的情感与情结是一脉相承的,变化的只是文字的节奏与细节,我会让文字继续慢下来,慢到与心灵的栖止同步。眼前这本《故人何处》,与三年前的《天下故人》相比,我期望呈现出更丰富的心灵姿态、更细微的生命感悟和更炽热的文化情怀。总之,我想写得更好一点,因为我不想让故人失望。”
相信溪汪,即将问世的《何处是吾乡》里应该有更大的风骨与胸襟,一定不会让读者失望。
微信散记于2018年2--3月间,2019年5月22日整理。
责任编辑:倪西燕 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