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
杨震
蝴蝶的舞蹈
一块铁里的蝴蝶
在思索，如何飞向花朵，接受自然的欣赏
还是继续留在铁的深处
永保不变的色彩，以及向远向上舞蹈的模样
春天来了，校园的青年花枝招展
潮湿生锈的铁，让蝴蝶有了悲怜的沧桑
一柄刀将尘世的污染
一层一层剔除，那只蝴蝶依旧闪烁着美丽的风采
接触了这种反反复复的磨砺
或者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铁块上的蝴蝶想飞出来
又担心那块铁会变得千疮百孔
我的背后有一座靠山，它的名字叫铁
将一把铁锤紧紧地握在手中
并不停地和着与铁锤击的声音哼着小调
身子骨越来越坚硬。浑厚，有力的动作
让我在无数个日子里，有了活着的底气
人间挫折不断，有风吹，雨打
有人为的阻碍，有意外的来临
也有辉煌的吆喝，而我向阳奔走
暗自称赞自己的原因
是有身后那块坚硬的铁
于明处，暗处。都在支撑我小小的身子
和虚怯的灵魂
我用力将一块铁的棱角磨掉，也就把自己磨掉了
我的追求，是做一块铁，一块方的，有棱角的
铁保持沉默，有坚硬，有柔情，有行走江湖的欲望
铁在低处，上面有锤，有叮当之声
铁有厚度，遇锤敲打，越来越薄，成刀便潜入江湖
我与铁为友，我便有铁之坚硬，有铁之柔软
现在，我遇见陌生的，有刺的铁，就用磨刀石磨
磨着磨着，铁就没有了棱角
磨着磨着，铁就圆而光亮
磨着磨着，我的泪水就流下来
铁比我更孤独
仓库里，废弃的铁
越来越多
它们一块一块挨在一起
我有时打开仓库
找出一块铁，除锈，抛光
让铁面光亮，可以照见人像
铁比我更孤独
在铁光亮的表面，我可以看见自己
而铁什么也没有看见
面对一把刀的思考
有时候，面对静挂在墙上的那把刀
我会被刀的光芒刺照一下眼睛
待我眯一会儿时
刀便会活在我的脑里
我的祖辈，比如杨家将
他们都是战神。他们有被遗忘的，也有被铭记的
都有血的痕迹
一把刀横行过的江南
必将是安静的江南
不过水的波光里，无法洗清自己的面容
抚摸一把刀的光亮
它是冰冷的世界
如果需要温暖，你就滴上一点血
而一把刀的颤抖
时间会将它隐藏
而我的颤抖，刀挥过的风声
就可以揭露
所有留在人间的语言
只有这把刀深入，才能读懂
岁月的疼痛
一块铁的卑微之词
我有一个窃喜，比一块铁重
而一块铁的卑微，绝对不会引人注目
比如一块铁懂得沉默，懂得隐藏在一个角落
比如黑暗中，它们相互碰撞一下，发出火花，之后落入尘土
跳出窃喜之后，我用一根切割线
打开一块铁，它会露出身上那根最硬的骨头
我一生没有走出一块巴掌大的铁
在一块巴掌大的铁上行走
我遇见的东西就会太多
比如刀光剑影，铁花飞舞
还有铁锤清脆的声音
我常常赞叹自己是在铁上行走的人
一个挥锤的工匠
在一块铁上不地吆喝
这人间的痛楚，是自己释放出来的
当我休憩一会儿时
有人递一支烟，我会回绝不抽
有人敬我一杯酒，我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我知道酒的力量会让铁柔软起来
我发现自己已经满头白发
而一个迟暮的铁匠
会不断地对着铁的边缘敲打，并自言自语
这铁的边缘越打越宽
榔头
我喜欢这把笨重的榔头
当我心怀愤怒之时
我就握紧榔头使劲地捶打一块铁
让一块铁不断地下陷，成一个坑
隐藏我
铁的意象
想到刀，江湖血光剑影的样子
形形色色的人，躲在刀后
想到磨针的老人，佝偻着腰，眼睛比针孔更亮，
穿过去的时光拴住一个人的追逐
想到一块石头，沉淀在大地之下的执着，
望穿秋水的人，可以把一块石头锤出火的光
冬天的雪，让黑色的铁
更加醒目，眼眸里的泪水可以融化一块铁的坚硬
夜空的星星，是牛郎敲打出来跳跃的符号
一颗一颗飘向远方
我手握一块铁，从生涩，刺手到平整，光滑
或者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不得不撕开怯弱的面孔
让自己狠起来
憨铁匠杨
有人进铁铺，说要打犁耙
他要把泥土翻新
有人进铁铺，说要打菜刀
他要让生活快一些
我握了三十五年的铁锤，打过无数铁块
此刻，我需要将锤打的声音留下来，编成囤积时间的金钟
作者简介：杨震，男，衡阳技师学院高级讲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蓝墨水上游诗群成员。已出版诗集《活着》《天空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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