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六
冰莎/湖南

老六是我幺妹。爷爷在世时,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一辈子,他和我奶奶就生了我爸爸一根独苗。父母亲成家后,他想让我母亲替他多生两个孙子,岂料母亲却生下一连串闺女,她排行第六,我们都叫她老六。
爷爷是个老古董,传宗接代的思想特别严重,因为想要个孙子,他经常和我父母亲吵架,甚至还怂恿我父亲离婚,让父亲把我母亲休了,可是我父亲根本不听他那么多。奶奶是个慈善的老人,为了我们这些孙女,在爷爷面前,没少受委曲。
母亲生下老六后,爷爷经常指桑骂槐,没事找事骂我母亲,母亲便装聋作哑,不理睬他,他也无可奈何。奶奶听不下去,说他几句,他便拳脚相加打奶奶。那时我虽小,大概四五岁吧,印象中曾看到爷爷打过奶奶好几回。这日子无法过下去了,奶奶只好反转头来劝我父母亲把老六送人,无奈之下,父母亲只好点头同意。

老六是七四年农历十一月底出生的,来年春天大约三、四个月大的时候,奶奶经人介绍,帮老六在农村寻了一户人家。据说这户人家沒小孩子,早年也曾生养过几个,但都没成活,想带养个小孩。
那天来抱小孩的时候,父亲在医院上班,母亲因为先得到消息,不能忍心看着自己的闺女被别人抱走,带着两岁的老五先躲了出去,几个姐姐都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和奶奶。那时我只有四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别人抱走,只能撕心裂肺地哭嚎。
到了那户人家,老六却没有得到好好的照料。老六被送走时,父母亲给老六准备了几包奶粉。那年代,生活物质极其匮乏,那几包奶粉都是父亲走关系托人好不容易搞回来的,而那户人家却转手卖了。夏天,他们两口子干活去了,在地上铺一层薄薄的塑料布,把孩子随手丢在地上睡着。老六感冒生病了,病得奄奄一息,又把她抱到医院,交给我父亲和我爷爷。如此反复几次后,母亲和奶奶生怕一条活活的生命被人家折腾死了,就把老六抱了回来,为此,爷爷和奶奶还大打了一架。
老六回来后,我们姐妹个个都宠着她,而父母亲也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凡事也尽量满足她,对她有所溺爱。小时候,她做错什么事,母亲责备她几句,她就装出一副可怜相,嘴里则嘟囔着:“我反正是多余的,你从来就不喜欢我,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要我”,母亲听后,仿佛自己犯下什么大错似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走到一边。而一旦我们姐妹发生什么矛盾,她就哭哭啼啼,到母亲面前恶人先告状,而母亲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先打一顿……就这样,老六养成了乖张跋扈的性格,对这个妺妹,我是既爱又恨。
我十八岁那年,我和老五刚高中毕业,老六十四岁,正读初中二年级,父母亲便相继辞世。那时,我们属城镇户口,几个姐姐都已经参加工作,老七——我弟弟也顶职到了医院上班,而我和老五老六则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三姐妹结伴到了广东打工。那时我们三姐妹相依为命,度过了人生中最困顿最黑暗的日子。

或许是由于父母亲去世早,从小所受的磨难比较多的缘故,成年后老六性格明显改变。打工几年后,她便返回家乡,找了个男朋友,把自己嫁了。自从她回来后,命运似乎又特别垂青于她,她自己没读什么书,初中都没毕业,找对象却找了个师范生,在农村小学教书。几年后,妹夫自强不息,考上了贵州师范大学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留在贵州工作,后来又把老婆孩子也带了过去,在那边安家了。老六结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没再出去打工了。两个外甥都是学霸,大外甥前年高考时打了六百四十多分,正在华中科技大学念书,小的读高二了,据说成绩也不错,考个重点大学应该不成问题。
我们姊妹七个,只有她八字最好,自己差不多是个文盲,却找了个研究生,且妹夫特别疼爱她,子女又聪明伶俐,作为姐姐,唯有羡慕嫉妒和祝福。(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黄胜槐,女,笔名冰莎、冰儿,湖南娄底人,自由撰稿人。自幼爱好文学,有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及电子平台。小诗《故居》在“纪念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全国征文大赛中获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