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临死者的自白
文/桃酥
天，渐渐暗了。
夜色寥寥几笔的勾勒下，群山的轮廓大致凸显，疏星几点，弦月若钩。
夜来香在夜色的掩映下悄然绽放，浓烈的香气随着微风和气流笼罩整片天空，月华似水，淡淡的清辉泛滥，街边梧桐树漆黑的枝桠蜿蜒伸向天空，枝头显现出一片温凉和蓬勃。夏天快到了。这里距离城市似乎挺远，繁华在这里不甚明显，城市的喧嚣声若远若近。
我就要死了。也许这应该是一个问号。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测他的生死。不过，对于一个活的够久也够累的人来说，我宁愿它是一个句号。
夏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就如同冬天到了也不能激起我的丝毫欲望，对于我的生活，或者生命，我已然毫无兴趣。
这个时候我应该想些什么呢，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想，我应该要想很多事情，比如说我的儿子在我死以后会怎么办，他是那么孝顺，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哦，他还不知道我一个人悄悄跑到了老家；我的女儿她会不会难过，毕竟她小时候那么黏我，看不见我就会不停地哭，然后我就会从工作了一天早已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里摸出一颗带着汗水和奶香味的甜甜的皱皱的糖果塞进她的嘴里；家里的那只大黄狗，也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好好地照顾它，小家伙可陪了我不短的时间，我常常会在它趴在我脚边的时候摸摸它脑袋上的柔软的毛，现在可不行了哦，小家伙已经变成老家伙了，懒懒散散，一整天都不会动一下，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在底下相遇。
纷纷扰扰的事情在脑袋里不停地转，弄得老人家脑袋痛得很。活了那么久，见了那么多。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该懂得的，不该懂得的，我都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一个老家伙，对于生活哪还有什么感叹，那是年轻人才干的事。老了啊，能混一天是一天，现在，我可能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我的将来其实也就约等于现在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吧。初夏的风带着独属于夜雨的湿意和凉意，些许月光从门缝中倾斜而来。门未曾关紧，大概是忘记锁了。我还再等什么呢，我还能等到什么呢。
身体所有的力气都仿佛随着这一声叹息而远去。我微微闭上了眼，心脏跳动的频率是如此的缓慢，声音细小而微弱，血液在身体里像濒死的虫子一般蠕动，我越加厌恶自己的身体，手指僵硬无力，像一台年老失修的破旧机器。时间似乎都开始暂停了。
大脑在此刻异常清醒，我被动地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悲伤的，开心的，遗憾的，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回放。我想起小的时候我想吃糖，因为其他小朋友都有吃，他们陶醉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流连，于是我就去央求妈妈，最后却只得到了一个巴掌。脸上疼，心里也疼，现在想想，当时好像看到了妈妈眼里晶莹的泪水。我想起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大抵就是他牵过我的手，然后粗砺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摩擦时所带来的一阵阵战栗，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灵魂深处的颤动。那大概就是爱情的模样了。
一切都即将随着我的死亡而远去，我的记忆独属于我，我对生活整个的印象构成了如今的我，亦或者是他们，那些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路过的人。他们，他，会在哪里呢？
一滴泪水顺着脸部的褶皱曲折滑落，月光在皱纹里流淌，我这一生，辛苦了大半辈子，从来未曾想到最后的最后，会无助地躺在床上，静静等候死亡。浑浑噩噩中，依稀记起儿媳妇口中细碎的谩骂和女儿破碎的哭泣声，这场病，真的耗费了太多。我不想以一个累赘的身份度过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反正老了啊，这样对大家都好。
夜来香甜腻的香气伴着月光进入鼻腔，柔和的月光在此时微微刺眼，风来了，吹在身上有些凉，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愈加遥远，死一般的寂静将我包围，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我知道，到了。就快要到了。
风吹着，门板晃动的声音有些扰耳，我费了许大劲，余光终于挪了过去，那里是一团朦朦胧胧不成样子的黑影，仿佛一个老人模样，又好像一个年轻人，又好像只是老人的错觉，“终于来接我了啊，我可等你许久了。”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依稀是十七岁最美好的模样，那是初遇爱情的样子。
天，还未亮，夜来香倾尽所有，绽放出属于它的魅力，明日，它将逝去；星星的余晖渐渐暗淡，城市依旧在不停地运作着，人的一生，奔波忙碌，步履不停。
作者简介：
桃酥，愛好桃酥，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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