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这年头啷个告得倒喔,厂头跟开发商勾起不晓得给规划办塞了好多包袱,别个啷个理睬你这个退了休的瓦老头。”黄二狼拉长脸接过话题。
没等黄二狼说完,李黑狗抢先道:“这下告对了,开发商不但没告倒, 倒告到规划办来人拆各人的棚棚。” 周老九一语道破天机,“你娃晓不晓得,这就叫住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
人们愤然议论。
紧靠公路边的7幢一楼一底破旧的干打垒,是厂头唯一没有改造的老房子,厂头规划好几次,因效益滑坡没得资金投入没有改造成。基建处长粱桂军几次提出“住户集资,厂头贷款改造。”汪友前老总每次板起苦瓜脸,皱起眉头说:“钢材都没得钱买,哪有钱修房子!等厂头效益好了再说吧。”上上下下闹了好多年,竹筒打水一场空。
梅花欢喜漫天雪,港湾市又是一个雪照年。锅炉村楼台院坝铺满一层厚厚积雪,拆迁楼改造工地爆竹轰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3幢十楼一底18单元244套商品房68套拆迁房76套商业房正式开工典礼。厂基建处临时搭的典礼台上,汪友前站在麦克风前发表简短讲话:
“是不是哦?”李黑狗半信半疑。
“不相信?我粱桂军哪个时候骗过你们。”
“我们相信政府。既然边工都说了,就不要阻拦了。”瓦书记成全说。
“要得,听规划办的!”黄二狼点头答应。 居民们放弃阻拦,土建恢复施工。
四
秋风沙沙吹落树上的残叶,家属区屋前屋后的梧桐树裸着蓬乱的身枝。
施工进入断水阶段,ABC3幢高耸的混凝土框架拔地而起, 一层层框架格成的房屋展现眼前。
一二层是迎街的商业门市,三四层是开发商归还的拆迁房,五至十一层是商业住房。三层是商业住房的进出口通道,通道口与迎街背后的家属区院坝连为一体。
举目仰望,一层层商住楼露出宽大的阳台。
瓦书记意外发现,归还拆迁户的三四楼住房似乎少了点东西,越看越感觉有点蹊跷,忙找来房屋拆迁补偿合同规划图对照,突然火冒三丈:“我日他的妈,阳台哪儿去了!”三四楼窗沿口外光秃秃的,不象五至十一楼窗沿口外,有那通宽大的阳台。商住楼凸出的挑梁,把4米宽的消防车通道挤占,变成一米五宽的商住楼人行过道。
“我们的拆迁房有恁多面积没得哟?”瓦书记一边盘算,一边气冲冲地喊,“老婆子,快点把卷尺找来?” “来了!”老伴找来卷尺。
“操他娘的蛋,”瓦书记接过卷尺边量边骂,越量心头越气,“龟儿子啷个修的,硬是在鸡脚杆上刮油嗦!”瓦书记用笔一算,气得垂胸顿足,两个阳台不仅没得,而且两室一厅厨房厕所面积相加,整整少了8个平米。
“我看这当中一定有名堂?”瓦书记一边揣测一边想,“是哪个龟儿有恁个大的胆量?真是屁眼心心太黑!”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老头,莫生气,”老伴安慰道,“先问下曾老板再说?”
“哎!”瓦书记叹着气,和老伴揣上合同图纸,收起卷尺,猫着腰,钻出横七竖八的脚手架,气冲冲地向曾老板办公室走去......
秋后的太阳金灿灿的,如同三伏天的太阳一样恶燥,炉火般的烈焰把工地烤得滚烫。几百号民工赤膊挥戈干得汗流浃背,拌灰的,砌砖的,吹着口哨打着手势指挥开塔吊的,一派繁忙。铁锹铲击声,砖刀敲击声,卷扬机、搅拌机飞速运转的隆隆声,声声锐耳。C幢3楼,曾老板办公室,里三层外三层挤满好多人,刨花板夹的隔墙挤得嗝嗝响。守在办公室的曾老板婆娘丈二和尚还没摸着头脑,几十号人拥了进来:
“不在。”曾老板婆娘说,“你们找他有啥子事?”
“找他说聊斋。”瓦书记尽量压住火气。
“我们老曾把你们啥子啦?”曾老板婆娘不解地问。
“啥子呀,你们曾老板打得贼咦,他啷个要在我们拆迁户身上刮油!”瓦书记厉声责问。
“空了吹,哪个在你们身上刮油哦?”曾老板婆娘毅然反问。
“我看你才空了吹!”黄二狼拉长脸,气打一处涌,指着曾老板婆娘鼻尖骂,“你们曾老板不是个东西,默倒下岗职工是唐僧肉好吃嗦。”
“叫你们曾老板出来说清楚?他啷个要在我们几十家拆迁户身上搞名堂!”李黑狗挤在后面哐哐大声叫。
“曾老板躲在哪儿去了?快点滚出来!”挤在门口的周老九扯起喉咙吼。
“哪个在吼啥子?”门外有人喊,“散开!” 外头办事回来的曾老板扒开人群挤进屋,忙问婆娘:“他们为啥子事?”
“说你在他们身上刮啥子油哦。”曾老板婆娘说。
曾老板看着里里外外挤满的人个个怒气冲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来来者遇上了什么不解之迷,或是有什么不明之冤,要我曾智生耐心分解,说个明道个白。尽管感到茫然,性格火爆的曾老板在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尽量克制自己。他想,要是退转去30年,我曾智生早就跟他们打燃火了,凭啥子要来围攻我“司令部”。
“文革”期间,英俊潇洒的曾智生正值高中毕业,一米八的身材,洁白的脸蛋,浓眉大眼高鼻梁,风度翩翩,人称“白马王子”,身边追逐的姑娘起串串。天生聪明好强,敢打敢冲的性格和独道的天分,20出头就争夺了小县城造反派头儿的大权,挥刀弄武威风了好几年。“文革”结束被关进监狱。15年监狱出来,正巧赶上“改革开放”的趟。经过千锤百炼磨难洗礼的曾智生象换了个人似的,跟婆娘立下誓言:正二八经闯荡江湖干番事业,挣点票儿过日子。凭着他聪明的才智和天分,闯荡江湖修房造屋,没隔几年,创业时那支华夏施工队,一跃成为今日华夏建筑实业公司。凭着过硬的施工质量和奉守信誉的宗旨,从县城打进港湾开发区。
曾老板沉着气,心平气和地对大伙说:“有事慢慢讲,”掏出“红塔山”边撒边说,“铁冷了打得,饭冷了吃得,话冷了说得,有什么冒犯弟兄们的事尽管讲, 我曾智生闯荡江湖几十年,从不推三阻四。”
“瓦书记,你老个别生气,抽支烟解下闷,”曾老板递上一支“红塔山”打燃火机,“你是个爽快人,我曾智生有啥子损害你们利益的事尽管说。”
“曾老板既然晓得我是个爽快人,那我就月亮坝耍刀──明砍了,”瓦书记冷静下来,接过烟点燃火,深吸一口,道,“你们建的啥子房子,为啥子跟图纸出入恁个大,我们几十家拆迁户图纸上标的双阳台哪儿去了?为啥子要克扣每家人好几个面积?”
“哈哈哈哈......”曾老板收起火机哑然大笑:“瓦书记,你真会开玩笑,我曾智生严格照图施工,哪来的什么双阳台。至于你说的每家人要少好几个面积,我马上查一查。”
“咦,曾老板,不认帐了嗦?不信,我们出去看,”瓦书记拽着曾老板衣袖往外走,大伙拥着跟在后面,来到外面窗沿边。瓦书记抬手指着三四楼大声说,“四楼以上都有阳台,为啥子我们拆迁户住的三四楼没得阳台。”
“对头,三四楼是没得阳台呀!”曾老板做出旁若无事的样子说,“这有啥子奇怪的。”
“曾老板,问题明摆着,还装什么傻,”瓦书记非常严肃,“图纸上明摆着有双阳台,还标有4米宽的消防车通道,建到这个程度啥都没得。图纸上没得那间屋子, 却多了个“子耳朵”,把旁边那幢楼的光线都挡完了。”瓦书记指着鸭子住的那幢楼指责说。
“别再开玩笑了,”曾老板一本正经,道,“我曾智生修房造屋十多年,向来以质量第一打天下,奉守信誉闯市场,严格照图施工,岂敢添枝加叶,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不信,回我办公室,把市头发的几十本优质工程获奖证书拿给你们看,我曾智生干了几十起住宅工程,从来没得不合格的。”
“咦,曾老板,装得老道呢,事实面前还要狡辩。”瓦书记唰的一声,甩出厂头签的那份房屋拆迁补偿合同规划图,摆在曾老板面前说,“曾老板,你各人看有没得双阳台。”
曾老板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扯皮风波,毅然断定那几十户拆迁房补偿合同规划图住宅面积尺寸,与中标时官老板递交的那份施工图面积尺寸肯定有出入,立刻拨通手机:“王工,你来一下!”
“曾老板,你找我?”王工程师进屋问。
“你坐,”曾老板指着办公桌上的拆迁户合同规划图吩咐道,“把这几十家拆迁户合同规划图住宅面积,对照我们的施工图住宅面积好好算算,看有没得出入。”
“是!”王工程师俯在办公桌旁,把大伙拿来的68份合同规划图,一份份摊在桌面上,对照施工图反复核对,一会儿统计出每户住宅面积的清单来。
曾老板拿起清单告诉大伙,“结果出来了,你们给厂头签的合同规划图住宅面积,跟我们的施工图住宅面积不一样,施工图面积要比规划图面积少,三室一厅的少11平米,两室一厅的少8平米,一室一厅的少5平米。那间25平米的屋子,是开发商临时设计追加的,施工图上没得。施工图上也没得规划图标的那条4米宽的消防车通道。”
“怪了!”瓦书记收起厂头签的合同规划图不再说话,疑窦顿生,立刻意识到这当中一定有名堂。问题不在施工单位,莫非在厂头?还是开发商?或是......?
“我们走,”瓦书记招呼大伙,“不关曾老板的事。”
“曾老板,冒犯了!”瓦书记拱手致歉。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
五
曾老板脑海中,拆迁户围攻风波久久不能平静。
冬雨绵绵,裹着碎米雪花随风飘舞。夜幕降临,锅炉村朦蒙胧胧闪烁着点点繁星。商住楼工地,曾老板办公室灯火通明。办公桌前的方几上,2000瓦电火炉烧得通红,炉架上的鸳鸯锅里,清汤红汤弥漫出让人垂涎的香味。锅周摆满黄喉、毛肚、心舌、腰片、磨菇、蒜苗......红红白白摆满一大圈。曾老板俩口子肩挨肩坐在火锅旁共进晚餐。
“我日他的妈,官济宽不是他妈的个好东西,”曾老板端着烧酒碗一个劲地往嘴里灌,边灌边骂,“官济宽,你这个杂种手伸得恁个长,坑了老子不说,又去坑几十家拆迁户。”
“智生,你喝醉了,喝口水。”曾老板婆娘递上水杯。
婆娘拖过酒碗搁在方几上,关切道:“老公,我晓得你心中有苦衷,商场比战场残酷,奸诈的人比蝎子还狠毒,你吃苦受累我晓得。这些年我们总算熬过来了,能有今天,全托老公的福。”她把老公娇嘀嘀地依偎在怀里,轻轻抚摩着老公的脸,“我今生今世跟着你,有福同享,有苦同当......”
“苦,算个鸡公。男人就......就他妈最嫉恨,受他妈的窝囊气。”曾老板抓起酒豌一甩,破口大骂:“狗日的奸商!”边骂边踉踉跄跄蹿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 拿出那份标书“哈哈哈哈”一阵苦笑。笑了一会又哭,哭了一会又笑,几个趔趄窜到刨花板夹的盥洗间一阵狂吐。
“老公,你醉了,”婆娘连忙扶住,接过标书,把老公扶上床,脱去鞋袜衣裤,打来热水,擦去嘴上的残羹,“老公,你休息,明天还要找官老板。”
曾智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恍恍惚惚胡言乱语:我曾智生算......算老几,讲实业,在恁多同行中算个啥?算......算个鸡公,算个幺......幺指拇。不,就他妈的幺指拇也当不住,我曾智生在官老板面前,就像少他妈匹肋巴似的。
哼!我为啥子要在官济宽面前低三下四,还不是为他手头的那份标书嘛。官济宽这个老贼,就凭他妈的关系宽,臂膀硬,手头的票儿多,才把持的整个港湾房地产市场。像我曾智生这样的小虾米,在港湾建筑市场,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自从官济宽与锅炉厂搞定联手开发商住楼的协议后,找上门的建筑商老板多得屁眼牵广线。
那天,官济宽叼中华烟,哼着调儿,壮得像猪一样的身子,躺在逍遥椅上,把那把自动逍遥椅上榨得嘎嘎响,如鱼得水般地打着赚钱的算盘:先让那些建筑老板找上门烧香拜福,大贡小贡给他敬起,然后叫你回去等倒,听候通知再来谈签合同的事。等那些找他的老板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龟儿子突然来了个招标,大报小报刊出招标广告,冠冕堂皇打出“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投标者先预交120万底金,中标后退还70%本金,没有中标的只退还90%本金。 是他手头那份3万多建筑平方米,5300多万造价的3幢商住楼建设的标书吸引人,许多老板晓得这生意,就像他妈的大海捞针──心头没底,但谁也不想放过这次投标的机会。
竞标这天,宇宙房屋开发公司会议室布置得特别庄重。台子上头,揭挂的“锅炉村商住楼建设投标会”大红会标特别醒目。
台上台下,鲜花、水果、香烟、茶水摆了一大圈。台上坐满官济宽请来的官员,官济宽坐在台子中央。台子下头 ,几十号建筑商老板手里拿着竞标牌各就各位。官济宽举槌“啪啪”一敲,宣布:“锅炉村商住楼建设竞标开始!”
“我报1400! ”36号抢先举牌。
“好,36号1400。”官济宽高声吆喝。
“我报1300!”
“我报1200!”
“1150!”
“1100!”
“1050!”
“1000!”
“42号报1000!还有人报没得?”官济宽扯起喉咙不停地吆喝,心里盘算着再把招标报价往下压。
“我报999!”
“25号报999!还有人举牌没得?”官济宽反复催问。
“999,第一次!”
“999,第二次!”
“999,第三次!”
官济宽举槌“啪啪!”敲定:“999,成交!”
曾智生最终以999元的标价,从官济宽手头夺走锅炉村3幢商住楼建设的标书。
没想到官济宽有恁个贼,恁个多老板给他进贡不说,光是招投标提成一笔,就净赚 600多万,加之竞标杀价工程造价低,赚的票儿少说点也有两千万。我他妈的真有恁个傻,要拿给他官济宽捉倒鱼个穿,没有想到给他做生意有恁个烫,就像他妈的猴子捡块姜,丢了可惜了,吃了又辣人。标书合同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甲方每月支付给乙方80%的材料款和人工款,他官济宽付了几个月就肉包子打狗── 一去不回,半年多一分钱的材料费没付不说, 就连人工费也赖倒分文不付,害得我手下的民工顿顿吃面条。我曾智生自认倒霉,只得各人拿钱给民工垫倒发50%的工资作生活费。
那天下午,官老板陪几个西装革履的弟兄伙从红玫瑰卡厅出来,几位穿得幺五幺六的小姐向官济宽做作飞吻:“官大哥,下回又来耍哟!”。
转个弯,我连忙追上去掏出大“中华”烟边撒边说:“官老板,工地硬是开不起舀罗,材料款和人工款早点给我倒过来讪,工地民工早就吊起锅儿打当当了?”
官济宽很不赖烦地把手一挥:“咦,曾老板,有意屁场合嗦,你看我堂堂皇皇的官亿元想赖账吗?不得会。材料款人工款我晓得倒给你,各人回去等倒。拜拜!”说完,一屁股落入“皇冠”扬长而去。
“官济宽,你这个龟儿子!”曾智生看着远去的“皇冠”气得跺足。口里不停地唠叨:官济宽啦官济宽,你到底玩的啥子抖摆,弄得我打不出喷嚏。几十家拆迁户挨了你的抖摆我还不敢说,明摆着说了要得罪你这个龟儿子,害得几十家拆迁户一肚子怨气在我曾智生头上出,我曾智生硬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真是倒你妈的霉,霉起冬瓜灰哟.....
六
初冬,寒风飕飕。
几十家拆迁户,围在鸭子商店门口,心头的怨气象喷发的火山,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是哪个干的寡毒事,要克扣我们每家人好几个面积?”黄二狼气愤地说。
“修他妈个怪,多修个‘子耳朵’把老子的光线都挡了。”李黑狗扯起喉咙骂。
“那个边工说话不算数,显然是诓倒娃儿不哭,当时说得好听,过后变了卦。”瓦书记老伴说,“那个粱桂军还说拿他人格担保,担他妈个狗屁!”
“不说恁个多,告他狗日的!”瓦书记把手头的纸笔一甩,“要想讨回公道,就在这张单子上签字!”
消防通道被占,拆迁户住宅面积“短斤少两”,双阳台没得,多出的“子耳朵”挡了居民的通风采光,几百户居民代表联名举报反映:
㈠开发商违规侵占消防通道,消防通道被堵,万一发生火灾,消防车开不进来,后果不堪设想;㈡开发商违规扩建坑害居民,多建一间商住房,影响了旁边旧楼居民的通风和采光;㈢开发商欺诈居民“短斤少两”,擅自更改图纸,克扣68家拆迁户5-11平米住宅面积和双阳台。强烈要求开发商还我消防车通道;还我拆迁户被克扣的住宅面积和双阳台,拆除违规扩建,还我通风和采光。
举报信雪花似的飞向区府办、规划办、人大、公安消防科、城乡建委、劳动局安全科。时过数月,不知是官老板神通广大,还是居民们没有把问题说清楚,或是区头不管的缘故,飞出的举报信石沉大海。开发商未办理消防施工手续的情况下,仍我行我素,商住楼违规扩建越建越高。
居民们火了,第二次联名投诉。除了向上次投诉的城北区有关部门再次投诉外,分别向港湾市委、市府、城乡建委、规划局、劳动局安全处、公安局消防总队、日报、晚报、电台、电视台等10余家新闻单位投诉,好多记者现场采访,大报小报电台电视台很快披露曝光,在港湾市引起强烈反响。
公安消防总队派员现场查看,当即发出停工通知:C幢商住楼建设严重违反消防法和建筑设计防火规范条例,“两楼幢间距不得少于8米”之规定, 新建楼既无防火间距和火巷,又无消防审批手续,属典型违规扩建,必须立即停工整改,处罚金3 万元,责令春节前整改完毕。
消防部门督促下,官济宽才将整改回复,交粱桂军拿来征求居民意见。
整改回复说:①关于消防车通道问题,采取新楼北端引进消防通道,南端通道建成坡道或梯道,西侧外走廊为永久性公共通道连通南北,在西侧设置3个室外消防栓,供旁边旧楼消防; ②立即补办完善规划设计手续;③解决旧楼的采光和通风,由开发商每户一次性支付4000元,作为解决旁边2幢旧楼80家住户的采光和通风补偿。后来听说,当时开发商实际每户支付8000元,遭厂头克扣了一半。至于克扣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问题,整改意见避而不谈。
《我们需要消防通道、安全、阳光、空气!》、《4000元买不来阳光!》、《4000 元岂能买断采光权和通风权?》,商报、晚报、消费者权益报连篇累牍报道。官济宽整改回复被居民们否定。
消防报、建筑报、商报,连篇刊出有关建筑法规。港湾市城市规划管理条例第43条规定,新建扩建住宅,相邻8层以下,含8层住宅主要采光面的距离:旧城改造区不少于平均高度0.8倍,新建区不少于平均高度的1倍;相邻9层以上,含9层高度40米以下,含40 米的住宅主要采光面之间的距离:旧城改造区不少于24米,新建区不少于28米......公安部建筑设计防火规范条例规定:多层民用建筑防火间距为6米,建筑面积不超过2400平方米时, 间距不少于4米......居民居住有三权:采光通风权;隔声权;自身安全保护权。 据人民日报海外版报道:英国立法保护居民采光权......
官济宽的整改回复,不但没使居民意见得到缓和,更加激化了居民矛盾。
居民们拿出不“到黄河心不甘,不讨回公道不罢休”的架势,第三次联名投诉飞向市区两级有关部门。
区人大督促下,区规划办很快调查答复。
这天,边工来到家属区向居民们说:“我今天是受规划办领导的委托向你们答复:⑴关于违规扩建影响居民采光和通风问题,我查看了开发商报批的图纸资料和施工现场,是基本合法的,只是原有的审批方案含糊了。但房子也盖了六七楼,不能象豆腐那样随便划块下来。至于采光和通风问题,规划办同意开发商意见,给你们一次性经济补偿;⑵关于新旧楼间距不足,违反消防法规问题,由于新旧楼所处的地理位置特殊,新旧楼完全可以合拢建;⑶关于消防车通道被占问题,由于情况发生了变化,原有那条消防车通道改成了人行通道,只是拐弯处不好走。至于消防车通道可以另外修;⑷关于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被克扣的问题,属于锅炉厂和开发商给你们答复解决,不属于规划办解决的范畴。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是代表规划办的意见,说话是算数的。”边工最后说:“我们要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如果还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商量。但你们不能阻止施工,要保护开发商的利益,商住楼建设方案,区领导都是同意了的。”
居民们认为:边工的答复意见,完全是在为开发商开脱!
瓦书记当面指出:“开发商克扣我们的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规划办啷个不管呢?票子能买断居民的采光权和通风权吗???”
几次答复居民们都不满意,居民们开始第四次投诉,选出十几位代表上访区府。
区府会议室,分管建委的曹副区长主持召开协调会。
区府有关部门的头头、居民代表几十号人坐在一起。十几位居民代表,叽哩旮旯陈述着开发商侵占消防车通道,坑害拆迁户短斤少两,影响居民通风采光,有关部门久拖不决的情况。
“同志们说的都比较清楚了,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曹副区长边解释边作出指示: “第一,各有关部门,一定要把群众反映的问题,调查处理的好坏,提高到反腐倡廉,讲政治的高度,关系到政府形象的高度来认识;第二,一定要保护群众利益,认真处理好这次群众来访;第三,由区府办张巡视牵头,区人大信访办、规划办、建委办、国土局、公安消防科、锅炉厂、开发商组成联合调查组,立即着手调查,形成书面意见,给居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曹副区长反复强调:“请各部门相互配合,严禁推诿扯皮,一经发现,严肃处理!”
“请居民们放心,我张巡视立即组织调查,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张巡视拍着胸脯承诺。
“要得,我们回去等倒,听张巡视的回音。”瓦书记招呼大伙离开会场。
一个多月过去了,居民们不见张巡视的回音。一晃又过一个多月,居民们再也等不得了,再次来到曹副区长办公室:“曹区长,啷个的啥,一两个月了还不答复?”
“什么!还没给你们答复?”曹副区长顿感惊讶:“不象话,这个张巡视啷个搞的,上省头学习嘛把调查的事办个移交啥。”
曹副区长一边严肃批评,一边招呼居民们坐,“这个张巡视太不象话,等他学习回来非扣他三个月的奖金不可,当面向群众作个检查。”
尽管曹副区长啷个解释,居民们还是有点怀疑?决定把上次反映的那摞投诉材料, 和有关部门久拖不决的简要陈述,又一次递到区人大信访办。区人大督促下,区规划办再次重新调查。
“啥子回复意见,完全是在帮倒开发商开脱。”瓦书记手里拿着调查意见说,“权力掌握在当官的手头,不合法可以变为合法,倒霉的还是老百姓。”瓦书记沉着气,“我就不相信告不倒,上访不行找法院打官司,总有一家讲公道!”
百多户居民统一意见,决定每户拿50块钱,请来光大律师事务所的江律师全权代理。
原告锅炉村居民,状告宇宙房屋开发公司,商住楼违规扩建侵权,要求被告承担违规扩建侵权民事责任,赔偿原告68家拆迁户被克扣的住宅面积和双阳台损失费128.2万元,赔偿原告毗邻80 家住户通风采光费76.3万元,共计赔偿204.5万元。民事起诉状很快递到城北区人民法院。
两周后,居民们接到法院民事申告庭同时送达的“案件受理通知书”和“诉讼收费通知书”:
原告锅炉村居民,诉被告宇宙房屋开发公司,商住楼违规扩建侵权一案已受理,请原告两周内,将60200元诉讼费速交我院,我院定于×月×日开庭审理。 城北区人民法院 ×年×月×日
七
家属区违法搭建始于九十年代。
前几年厂头改造新建的福利房面积小,两室一厅才26个面积。近年住房制度改革商品化,住房分配除了厂头补贴的部分外,职工各人还得包儿头掏大砣钱。现在这年头,要喊职工家头拿个三五万块钱买商品房,除非一家人嘴巴缝倒不吃饭。好多家庭六七口人三代同堂,仍居住二三十个面积,人均不足6个平米。李黑狗一家七口三代同堂,住在21幢3单元底楼,他和兄弟小俩口、妈老汉同在锅炉厂工作,李黑狗有一女儿上小学。小俩口结婚多年没有分到房子,还是搭妈老汉的巴壁,在22平米的一室一厅卧室墙壁上,装上钢管放床,床中间隔张三层板,挂上蚊帐,一头睡一对,下铺留给小女儿,客厅用来吃饭看电视睡老俩口,屋后搭个偏偏搁烂东西。李黑狗家头这种拘谨的环境,小俩口只得老老实实做人,小小心心做“事”。没得办法的办法,居民们才在房前屋后屋顶搭个棚棚住人,住在底楼的搭个偏偏增加面积,开个小店养家糊口。
居民们做梦都没想到,商住楼违规扩建纠纷,引来拆除家属区违法搭建风波。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锅炉村。区规划办执法科两名工作人员,挨家挨户送来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
通知书明确要求:违法建设户主,务必在两周内,向区规划办提出书面陈述意见。对在建的违法建设,接到本通知后,必须立即停止违法建设行为,拒不停止的,我办将依法予以强行制止,直至拆除。 港湾市规划局城北区规划办公室 ×年×月×日
通知书送到160家住户手中。锅炉村一片哗然。
“日妈个×,开发商心太狠,跟厂头勾起吃了国家又吃拆迁户,真是屁眼太黑!”瓦书记垂胸顿足乱骂,手里拿着几张报纸复印件和即将竣工的商住楼拆迁规划图复印件,递给人们看。
“现在这年头啷个告得倒喔,厂头跟开发商勾起不晓得给规划办塞了好多包袱, 别个啷个理睬你这个退了休的瓦老头。”黄二狼拉长脸接过话题。
没等黄二狼说完,李黑狗抢先道:“这下告对了,开发商不但没告倒,倒告到规划办来人拆各人的棚棚。” 周老九一语道破天机,“你娃晓不晓得,这就叫住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
接到通知的洪鸭子忧心忡忡,犹如油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担心棚棚真的被撬啷个生活。鸭子母亲更是心急如焚,手里拿着通知书破口大骂:“规划办几爷子不讲良心,哪管下岗工人的死活,我儿子跟厂头干了三十多年,没得功劳总有点苦劳啥,到头来开发商跟厂头勾起,还要叫规划办来撬饭碗。”鸭子母亲气得脖子上青筋冒,“要是哪个撬我儿子的饭碗,老娘豁出这条老命跟他拼了。”
鸭子母亲搁下通知书,拨通老四电话,“老四,周末过来下,妈有事找你商量?”
“妈,什么事?”四儿子周末来到母亲家,进屋忙问。 “规划办通知要拆除家属区违法建设,”母亲在货架上取下拆危通知书递给四儿说, “这是规划办昨天送来的通知,说在两周内必须把书面陈述意见交给规划办,你晓得你大哥摸门不出,挨邻相槛没得个知心朋友,要是商店保不住,你大哥一家人啷个生活?”母亲伤心地说,“三哥去了两年,弟兄姊妹爸爸妈妈有个三长两短,外头的事全靠你张罗了。妈叫你过来找下规划办,跟规划办说下情,看有没得回旋的余地,尽量保住商店。确实不行的话,把商店拆了搬进屋,屋后住人的棚棚无论如何要留倒。”
“妈,不着急,我晓得想办法,明天就把陈述意见送去。”
母亲掏出两千块钱递给四儿子说,“找人办事要花钱,这两千块钱拿去打点。”
“不行,”四儿子挡回母亲拿钱的手,“大哥的事有我们姊妹嘛,啷个要花妈的钱?” “不要推!”母亲板着脸非常严肃,“再推妈就冒火了。妈晓得这年头不比过去,出门办事少不了请客送礼。” 四儿子晓得母亲的脾气,只好从命收下母亲的钱,替鸭子代笔写好陈述意见。
陈述意见理由有四:理由之一,鸭子已待岗两年,拿180块钱生活费;理由之二, 有一子上大学,已举债5万多元无法偿还;理由之三,鸭子夫妻、父母和子五口三代同堂, 居住22平米一室一厅拥挤;理由之四,父母两次老年丧子,悲痛未尽。恳请领导刀下留情,鸭子甘愿接受经济处罚,留住商店,给口饭吃。 锅炉村22幢2-1 洪鸭子 ×年×月×日
规划科办公室。办公桌旁坐着的主人正忙着接电话。玻璃钢茶几旁,沙发上坐着几位等倒办事的客人。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副科级科员工程师──向泽乾欢迎您!”的放射状字幕。主人接完电话放下耳机,鸭子四弟进屋来到向工跟前,递上名片介绍:
“向工,你好!张工叫我来找你,有点事麻烦你。”
“哦?你就是张工介绍的洪鸭子兄弟?”向工起身问,“啥子事,请讲?”
鸭子四弟靠近向工耳边,递过陈述意见低语道:“我大哥违法建设的事要麻烦你。”顺手从衣兜掏出包“红塔山”,烟底下放着叠100元面额的现钞,递到向工跟前道,“向工, 小意思!”顺手把烟往向工跟前轻轻一梭,有意把烟下面的钱露出一只角,放在办公桌玻板上小声说,“事成后再来感谢你!”
向工正欲开口,电话铃响起,向工右手拿起听筒,左手把抽屉拉出一截,顺手把桌上的烟和钱抹进抽屉关上。
向工接完电话说:“老洪,喝口水,坐倒稍等片刻,我先找关科长商量商量。”向工边说边取来水杯倒水,递上水杯,转身跨出办公室。
十来分钟,向工跨进屋,把鸭子四弟叫出办公室:“鸭子的事我已跟关科长说了,具体的事你直接跟关科长谈。”说完,带着鸭子四弟来到隔壁执法科办公室。
“科头,这是机场宣传处老洪。”向工进屋向关科长介绍。转过身告诉鸭子四弟,“这是执法科关科长。老洪,你跟关科长慢慢谈。”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
“老洪,请坐!”关科长招呼鸭子四弟坐。
“锅炉村违法建设复杂得很罗,”关铁星接过陈述意见边看边说,“群众投诉反映到区人大去了,违法搭建太多太乱,不拆除不平民愤。”关铁星抬手摸着电脑旁的鼠标,移动指针轻轻一点,屏幕上出现一串数不清的违法建设强拆通知书。
关铁星指着屏幕解释:“你看嘛,违法建设只有恁个多了,科头决定这次强拆160 户,强拆通知书都已经打好,等区头批示后立即送发。通知之日起,一周后不主动拆除的,由规划办强拆,每建筑平米处罚金200元。”
关科长,看在我大哥情况特殊的份上,望科长通融通融,只要你科长一句话......”鸭子四弟从衣兜摸出包“红塔山”,烟盒底下搁叠100元面额的现钞,露出一只角,递到关铁星跟前道,“关科长,我不抽烟,你各人开着抽。”
“不会!”关铁星挡回鸭子四弟拿着烟和钱的手。
“莫得啥,不会,留着散人。”鸭子四弟一把将烟和钱塞进关铁星衣兜。
“别这样,”关铁星掏出兜里的烟和钱,塞回鸭子四弟的衣兜。鸭子四弟伸手往衣兜插,被关铁星一把按住,“老洪,千万不能这样,你大哥的情况我晓得了,商店太当道了,不拆恐怕不得行,况且拆一家不拆一家可能搁不平。” “关科长,别多心,这是我母亲的意思。”鸭子四弟连忙解释, “我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七十年代见过中央领导,别看我母亲年老,性格非常直爽,人对头了,豆腐都做得刀头,要是哪个惹倒,年轻时的牛脾气蹦起来八丈高。”鸭子四弟转过话题,“我母亲叫我一定转达关科长,母亲的意思是:我们先把当道的商店拆了往屋头移。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不能通融通融,把屋后头的棚棚留倒住人。商店移进屋,实在住不下人,望科长多多包涵!”
“关科长,强拆这天来个电话告诉声?”鸭子四弟说。 “要得!”关科长递过字条。 “感谢了,” 鸭子四弟接过字条道谢,“关科长,有空到机场来耍!” 道完谢,鸭子四弟离开执法科办公室。
八
锅炉村寒气逼人,刺骨寒风裹着碎米雪花打在锅炉人脸上阵阵心寒。
一大早,几十幢楼周围的梧桐树间,挂着几幅红布制作的标语。红底白字分外耀眼:拆除违法建设美化市容环境、建设文明城市强化城市管理。大大小小的车辆挤满院坝。身着制服的区规划办执法科,公安分局110,检察院法纪科,城管监察队, 几十号人带领民工浩浩荡荡开进锅炉村。一大帮民工肩扛楼梯,手持二锤钢钎绳索,跟在执法科黄科员、商科员后面,来到鸭子屋后的居委会办公房旁。
鸭子隔壁的杨二妹,看到强拆队伍乒乒乓乓那个阵仗,哭兮兮地忙给高金桥派出所跑二派的男人打手机。
“游二娃,规划办的人都扒上房顶拆棚棚了,你狗日的还在外头灯幌啥子......”杨二妹拨通老公手机边哭边骂。
“哭啥子嘛,又不是妈老汉死了,”游二娃打开手机回答,“不要哭,我马上回来!”说完,关掉手机,驾上摩托赶回锅炉村。
“胡队长,要装莽嗦?”游二娃突然站在屋檐下大声说。
“啥子,游二娃,你在这的住嗦。”110的胡副队长惊愕道。
“胡队长,演啥子戏哟,要撬要拆嘛打个招呼啥。”
“喂!伙计们,下来。”胡副队长连忙喝住房顶上的民工。
“胡队长,这是......?”身旁的黄科员不解地问。
“这是我一个兄弟伙在这里住。”胡副队长解释道。
“不好办罗,居委会的房子都拆了,不拆恐怕......”
“笑话,”没等黄科员说完,游二娃双手一甩,扯起喉咙道,“我游二娃不得会拉稀摆怠,用不着你们帮忙,各人晓得找人拆,拆干净请你们验收行不行!”
黄科员没再说话,几个民工从游二娃房顶上下来。
“青杠啃不动按倒泡木啃,硬是待岗职工好欺嗦。”鸭子母亲手里拿着铁叉棍在房顶上跺得咚咚响,嘴里不停地骂,“我儿子跟厂头干了几十年没得房子住,搭妈老汉巴壁住都住不倒,到头来还弄了个待岗,待岗拿几个稀饭钱啷个生活啥,搭个偏偏找碗饭吃,搭个棚棚住两个人又有好大个错哟。老娘天皇老子都见过,还怕你这些青勾子娃娃。”
“你们去两个人,把老太婆拉下来!”商科员指挥几个民工说。
“你两个宝气,有本事去拉啥,要是把老太婆拉了摔倒几,哪个狗日的才不找你两个龟孙子打八架。”游二娃捞起衣袖指着两个正要往房子上爬的民工一阵吼。
两个民工吓得连滚带爬退了下来。
“老太婆,下来,不要摔倒了!”商科员改变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说,“我们不强拆,让你各人拆行不行。”
两名干警找来楼梯搭在屋檐边,直到强拆队伍离开,鸭子母亲才从房顶上趔趔趄趄地下来。
鸭子接到强拆通知书第三天,按照关科长意见,提前把屋子前面的商店拆了移进了屋头,屋后头那间住人的偏偏等倒行动时再说。没想到强拆队伍突然进村,关科长又没有通个信,气得鸭子母亲扒上房顶阻拦,急得鸭子手忙足乱,忙给四弟打电话。
鸭子四弟接到电话,拨通关科长手机。
“关科长吗?我是洪鸭子兄弟,你们好久开始强拆?”鸭子四弟问。
“今下午已经开始了,赶在元旦前拆完。”关科长开机回答。
“我明天到现场看了再说。”关科长说完,关上手机。
第二天一早,鸭子四弟来到强拆现场。昨下午半天行动拆去好几十家棚棚 ,搬家公司的3辆卡车,来回装运弃砖弃瓦。楼上楼下,房前屋顶,几十号民工来来去去,抬着大筐小筐的废弃砖瓦往卡车头倒。商科员腋下夹个藏青色皮夹,掌中捏着手机,和一位民工跨进鸭子屋头上卫生间。
“腋下夹皮夹的那个人,和他办公室的还有个小伙子,昨天就是他两个指挥民工,三番五次追我们抓紧拆。”鸭子指着进屋的商科员告诉四弟。
“行了。”鸭子四弟转身进屋。上卫生间开门出来的民工往外走,鸭子四弟迎上前,递上一支“红塔山”,“伙计,进卫生间那小伙姓啥?”
“姓商,规划办执法科的商师傅。”民工接过烟告诉说。
“和他办公室的还有个小伙姓啥?”鸭子四弟接着问。
“姓黄。”民工回答道,点上烟,跨出鸭子家门。
商科员跨出卫生间,穿过里屋来到后面花台边,站在石绵瓦棚屋檐下。鸭子四弟站在商科员后头。鸭子母亲坐在房顶上,手里拿着榔头不停地敲打。
“老人家,硬是要拆唷!”商科员抬头对鸭子母亲说。
“还要啷个拆啥?”鸭子母亲气打一处涌,抡起榔头咚咚两下,屋檐边砸掉的石绵瓦渣滓唬唬飞溅,一块渣滓向商科员飞来,商科员朝前一迈,渣滓从额前飞过。
关科长不是说好的嘛,这个商科员啷个搞的扭倒费。是不是关科长没有给两个弟兄打招呼?还是关科长在涮坛子?或是?
鸭子四弟跨进屋,拨通关科长手机:“关科长吗,你在哪里?你手下两个弟兄硬是扭倒费咦!”
“我在路上,晓得了,马上就到!”关科长说完,嘟嘟关上手机。
一会儿,关科长赶到现场,来到鸭子屋前面。鸭子四弟悄悄靠近,指着拆除了的商店说:“请关科长过目,前面的商店已经拆了。”鸭子四弟凑到关科长耳边小声说,“关科长,我们到后面去看下,最好给你两个弟兄打个招呼。”
关科长没有说话,掌中捏着手机,那张严肃的脸没有表情,跟着鸭子四弟穿过里屋来到屋后的花台边,站在那间石绵瓦棚屋檐下,凝视了几分钟没有说话。“关科长,不拆行不行?”鸭子四弟主动问。
“周围都拆了,就剩你这间丁起没有拆,恐怕......”关科长有些为难。
“我们假装拆做个样子?你看.......”鸭子四弟说。
关科长迟疑一会没再说话。悄然转身离去。
寒风凛冽,商住楼门前那块院坝,挤满大小车辆。运渣车进进出出,几十号执法人员围在鸭子商店门前,喘着淌淌大气,跺着足,搓着手,驱除寒气。收破烂的,收拾烂七烂八的,看热闹的,日妈道娘打鸡骂狗的,围了好多人。
“瓦书记,这下闹对了啥,不是你三番五次扭倒闹,我们的棚棚会遭拆吗?还不是你嘴巴狡,得罪的几爷子。”李黑狗埋怨说。
“这怪得着我吗,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损还不该说嗦,当官的要歪几屁眼蛰人,你说该不该说。”瓦书记解释道。
“同......同志,我......我和老......老伴住的那间棚棚,能不能给我们留倒不拆?”坎上25幢3单元顶楼8-2的高婆婆,躬着腰,杵着根楠木拐棍,一拐一跛来到鸭子商店门前坐着的高个子城管监察跟前问。
“老太婆,找错人啦,”高个子城管监察指着桑塔拉旁站着的商科员告诉说,“那位腋下夹皮夹子的年轻人才是负责的。”
“喔,谢谢!谢谢!”高婆婆转过身,趔趔趄趄来到商科员身旁:“这位是当官的吗?”
“老人家,我不是当官的,只是人民的勤务员,有啥子事?”
“我......我和老......老头子住的那间搭在屋顶上的棚......棚棚,能不能给我们留倒不拆,那是我......我们花……花一万多块装修的呀?”
“老人家,不行!都是违法建设,必须拆。”商科员回答说。
“顶......顶楼上的,没......没得好大个影响呀。”
“老人家,没得讲头,人家楼顶上的屋顶花园都拆了,即使搭的屋顶棚,也必须拆!”
“天......天啦,我......我的房子啊,花了一万多块钱装......装修的呀......”
规划办一抹不摁手,接连几天一阵强拆,楼上楼下,屋前屋后,160家违法建设户搭建的棚棚偏偏,扒得一干二净。
九
强拆风波未平,曾智生给官济宽又闹翻了脸。曾智生为工程款和材料款的事,终于撕破脸皮跟官济宽打燃了火。
锅炉村商住楼眼看就要完工,曾智生遭官济宽拖欠的材料款和工程款好多都没有兑现,曾智生三天两头找官济宽要,官济宽每次都是那句老话,“手头的资金紧,等有钱的时候再给。”曾智生也不是省油的灯,对官济宽的拖欠早有防备,不再各人拿钱垫倒做赔本生意,把迎街底楼的76套商业房搁倒,光几框框不忙装修,等外墙装饰,闭路、水电、天然气安装刚一完成,赶在商住楼交付之前,安排手下的王保安,把安装好的244套商品房钥匙紧握手中,用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钢管,把3幢楼18个单元的楼道口封得牢牢实实。
官济宽各人也清楚 ,两百多套商品房的钱道是收了,那两百多份售房合同握在了购房者手中,售房合同上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交房期限是第二 年的国庆节,交房期限一到,两百多套商品房的钥匙和相关手续就得交到购房者手中。一旦不能兑现,宇宙房屋开发公司就得赔偿购房者每天每户100元的滞纳金,两百多套房屋,一天就是两万多块,晚交一个月就是六十多万的损失,晚交两个月,三个月,那就惨了。
官济宽万万没有想到,曾智生会来这一手,把3幢楼18个单元的楼道口封得牢牢实实,俨然摆出一副不付款子不给钥匙的架势。“混帐!曾智生想算计老子,没门!耍霸道的娃娃还没有出生。”官济宽把手头的茶杯朝地上一砸,“哐”的一声砸得粉碎。“曾智生,你娃算老几,不看看各人有几斤几两,想跟老子斗?老子不费吹灰之力,你娃就得缴械投降。”
“弟兄们,听倒,今天无论如何要把楼道口守住,要想得到工钱,就得叫官济宽把拖欠的材料款和工程款付清走路。”
曾智生对民工们说,“这两笔款追不回来,你们的工钱哪来款付。”
“曾老板,听你的,只要你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得啥。”民工们个个摩拳擦掌,“今天干脆把官济宽摆平算了。”
“要不得,要不得,千万不能动手。”曾智生连忙招呼,“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守住楼道口,不准任何人往楼上冲,官济宽不答应付清欠款决不交钥匙。”
曾智生为了稳妥起见,向民工们慎重宣布:“第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动手;第二,一定要守住楼道口,阵地不能丢;第三,一切行动听王保安的,任何人不许胡来。”曾智生大声问,“弟兄们听清楚没得?”
“听清楚了。”众民工齐声回答。
“张三带领一班二班守住一单元,周四带领三班四班守住二单元,王二带领五班六班守住三单元,罗狗带领七班八班守住四单元......”王保安安排妥当,带领民工各就各位。
悄然间,一阵轰鸣的马达声由远而近。七八辆皇冠、警车、摩托拉着警铃开进锅炉村,车子在院坝头刚一停稳,从警车上下来四五名法警,站在前面的法警手里拿着份文件大声宣读:
曾智生,听倒,今天是锅炉村商住楼竣工交付时间,按合同规定,今天你必须把商住楼钥匙交给开发方;如果不按期交付,依照合同规定,你要付给开发方每天两万元的滞纳金赔偿;如果耍赖不履行合同,我们将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予以强制执行。
宣读刚一完毕,三名干警径直来到王保安跟前,走在前面的治安科长递过传唤证:“王保安,你煽动民工闹事,危害社会安定团结,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条例》,现在对你进行传唤,接受调查处理。”
治安科长话音刚落,两名干警甩出手铐,“哐”的一声,将王保安双手铐住。王保安丈二和尚还没摸着头脑,稀里糊涂双手铐上了“金手表”。
“你们这样做要不得哟,凭啥子铐人?”曾智生冲过来大声嚷道。
“啥子要不得?你手下的人煽动民工闹事,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治安科长告诉说。
“曾老板,听倒,你拒绝交付商住楼钥匙,违反了合同法,若在三日之内不交付,我们将依法强制执行。”法警告诫道。
“你们讲不讲道理,是我违法还是官济宽违法?两千多万的工程款和材料款,官济宽拖欠我一两年,我凭啥子要交钥匙。”曾智生气愤道。
“你这些人不象话!真是半夜吃桃子——按倒Pα的捏。”挤在前面的瓦书记指责说,“官济宽欺人太甚,狗逼疯了都要咬人,何况是人。要说违法也应该是官济宽先违法,拖欠人家这么多工程款,你们说是不是违法?怎么把违法的帽子反扣在曾老板头上,你们这样做太不公平了吧。”
“老人家,少发歪言,不关你的事!。治安科长劝告道。
“啷嘎,不关我的事?官济宽那个龟儿子,把我们坑得好惨罗,开发他妈的商住楼,侵占了我们的消防车通道,克扣了我们的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侵占了我们的通风和采光,给区头反映好多次都没有得到解决。你这些头戴国徽大盖帽的,有本事啷个不去把官济宽铐起来,叫他还我们的消防车通道,赔偿我们被克扣的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还我们的通风采光;有本事去把那些贪官污吏抓起来,给我统统枪毙,砸成肉酱喂狗喂鱼喂猫喂鸡,窖大粪遗臭万年。简直是猪尿包打人——太气胀人了。”瓦书记现今癞子没有找到擦痒处,治安科长这一说,惹怒了逼在心里的一肚子怨气,边吵边骂,发疯似的放开喉咙大声喊:
“官济宽,快点滚出来,躲在背后做啥子,快点出来还我们的消防车通道,赔偿我们被克扣的拆迁房面积和双阳台,还我们的通风采光。你这些戴大盖帽的,快点去把官济宽抓起来啥,那个头上生疮脚下烂粪的大坏蛋,简直坏透了顶,把我们拆迁户坑的好惨罗。我就不相信告不倒,区头解决不好告到市头,市头解决不好告到省头,省头解决不好告到中央,总有一家会给我们拆迁户撑腰。”瓦书记越吵嗓门越大,发出的声音在颤抖,仿佛锅炉村的每一个角落都在震动。
治安科长没再吱声,转过身慎重地告诫曾智生,“曾老板,何去何从由你选择。同志们,我们走!”说完,招呼干警正要把王保安带上车。曾智生看事情不对,连忙喝住,“慢!”调过头催促老婆,“去把钥匙拿来?”曾老板婆娘返回办公室拿来钥匙。曾智生接过钥匙气愤地说,“官济宽,我服了你,244套商住房的钥匙,老子给你。狗日的拖欠老子的工程款和材料款,改天法庭见。”说完,将3幢楼的商品房钥匙递给了治安科长。
一阵轰鸣的马达声响,执法人员上车离去,曾老板干瞪着眼,望着飞扬的尘土,心中很不是滋味。
十
国庆节刚过, 两百多户购房者按期领到了钥匙。3幢新落成的商住楼,楼上楼下,乒乒乓乓忙个不停地装修。
68家拆迁户,尽管问题还没有解决,但经过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腾,对问题的解决已失去了信心。好多人这样想:赚钱往前看,蚀本打倒算。管他克扣不克扣,厂头还给的新房子总比过去宽。开发商发给拆迁户的新房子钥匙,除瓦书记一家没领外,其余67家全部领走。开发商赔偿的通风采光补偿款,好多人已领到了手中。
时过一年,瓦书记还在为开发商违规扩建坑害居民的事到处奔波。一摞摞投诉材料,翻来覆去的复印,装上信封,帖上邮票,像仙女撒花似的漫天飞,区头、市头、省头、中央到处投。凡是投过的地方、部门,坐在家头不停地打电话催,每月六七百块钱的退休工资,用于材料复印,购买邮票、信封,订阅报刊杂志,支付电话费就花了大半。开始老伴还比较支持,但时间一长,花消的费用一多,对老头子的做法也渐渐反感。
“啷嘎,算了,我瓦正声为的是讨个公道!硬这口气!”瓦书记回答说,“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不定哪天气不来,双腿一蹬,两眼一闭,钱再多也是一张纸。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跟他斗到底。”
“那你把嘴巴缝倒不吃饭讪,看还有不有力气斗?”老伴生气地说,“人家钥匙都领了,你死要面子不去领,看人家装的装修,搬的搬家,忙得多有趣。”
“世间上竟有你这些叛徒,自己的利益遭坑害了,还帮倒坏人说话。要是坏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像你这样的人,不当叛徒那才怪。”
跟球你说不清,我没得恁多钱拿给你讨公道。泥巴都快瓮到颈子的人了,还干精啥子。”
“又不是花你的钱,考虑恁个多哟。”
“瓦正声那瓦正声,不看看啥子时代了,还用老眼光看新问题,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再来次文化大革命,你非挨不可。”
无论老伴啷个劝说,也改变不了瓦书记倔强的脾气,家头的报刊也越订越多,日报、晚报、商报、消费者权益报,党风党纪月刊,廉正风暴杂志,满屋子都是。瓦书记这个家,几乎成了锅炉村的新闻中心,港湾市和全国的好多重大新闻,都是瓦书记从这些报刊杂志和电视上得来的消息。从瓦书记那儿得来的消息最新最快,哪个县长、市长收受好多好多贿赂成了阶下囚,哪个开发商坑害居民利益挨几了等新闻奇闻,瓦书记用剪刀夹下来,贴在鸭子商店门口那个他各人创办的“阅报栏”上,还特意用红圆珠笔把文章中的“要点”圈几,在文章后面附上他各人提炼的“短评”。
人们说瓦书记脑壳少根弦,是因为他晓得的东西太多的缘故。文革时期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知识越多越反动。晓得的东西越多,思想就越是冒包,对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就越是看不惯。越看不惯,心头就越是不平衡。心头越不平衡,就越是要敞几嘴巴乱说。说的话越多,就难免要得罪人。得罪的人越多,无形中就把各人陷于了孤立的地步。
“要不是瓦书记那张嘴巴子打人,像他那样民国时期的高小生,又是‘三八式’干部,就凭瓦书记的能力水平、资历威望,当个厂长、区长什么的,绰绰有余,哪会像今天这样窝囊,当个车间书记就到头了,说话没人听。”居民们坐在鸭子商店门口,摆着瓦书记的龙门阵。
“大贪官胡长清挨几罗,收受贿赂好几千万!”瓦书记手头拿张新到的港湾日报走了过来,屁股刚一落稳,便大声嚷道,“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克扣我们几十家拆迁户住宅面积和双阳台,吃了回扣的那些贪官,迟早也要像胡长清那样挨几。”
“瓦书记,你娃手大拐硬得赢大腿吗,独木一根还想跟当官的斗,不看看各人有几把米,何必自找苦吃?”李黑狗劝告说。
“你娃心太软,嘴狡屁眼松。开发商几个臭钱就把你嘴巴塞倒了,几个臭钱一领就当了叛徒。”瓦书记指责道。
“瓦书记,今天我们拍个茧,就凭你那几把水,要是把开发商斗赢了,我黄二狼窝几手板煎蛋给你吃。”黄二狼拍着手板赌咒。
“大哥不说二哥,我看你给李黑狗差不多。几个臭钱把嘴巴一塞,各人姓啥子都不晓得了。”瓦书记甩过话头,给黄二狼一轮封纲。
“是,瓦书记能干,敢跟当官的斗。” “瓦书记是英雄,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人格不能丢。”
“瓦书记有骨气,不赔偿克扣的面积和双阳台,就是不领钥匙……”
是人们出自内心赞赏,还是出于讥讽,你一句,我一句,给瓦书记戴上一顶顶高帽子。
不晓得是不是瓦书记接连不断的纠缠,因家属区棚棚偏偏被拆,连累了居民,还是瓦书记越来越古怪的性格,或是瓦书记那张嘴巴子打人的缘故,人们开始对瓦书记渐渐生疏,看到瓦书记走来,有意避开,干脆把嘴巴闭倒,不给瓦书记说话。
好长一段时间,人们没有看到瓦书记说话,经常一个人疯疯癫癫,手头拿张报纸,在家属区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唠叨,好像是在呼口号,声音很小,“打倒害人精,打倒坑人虫,打倒昏官,打倒贪官......”
没过多久,瓦书记住进了疯人院。好长一段时间,锅炉村显得冷冷清清,那段喧嚣的日子悄然离去......
大结局
伴随时间推移,瓦书记渐渐恢复了平静,得到了应有的补偿,平时咒骂的那伙贪官,真的让瓦书记那张“乌鸦嘴”给咒灵了。
港湾市一场廉政风暴,官济宽当副市长的大哥因犯受贿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5年;官济宽当副区长的二姐哥因犯受贿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锅炉厂厂长汪友前、基建处处长梁桂军因犯受贿罪,分别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8年;官济官因犯行贿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5年;锅炉厂原领导班子因犯私分国有资产罪,相关人员也分别受到法律制裁。
三十年后,瓦书记成了锅炉村唯一的百岁老人。
好长一段时间,一场大毛病,瓦书记卧床不起,每天靠输氧气吊命,终于把他牵头阻止的那场拆迁风波告之完世人,他才闭上双眼,含笑九泉。
到后来,港湾电视台,依据市作协创作的长篇小说《拆迁风波》,改编成电视剧,火爆上演,市纪委作为党风廉政教材,在后来的城市拆迁改造中,起到了很好的教育震慑作用(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