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知青

诗║郭密林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公元一九七六年八月

不到十七岁的我

卷起铺盖

提着铝桶和瓷盆

从湘江河边的雁城

翻山

越水

插队湘江支流

耒水上游的渡口林场

农民笑我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韭菜麦子分不清

是学生作业本上的一张白纸

又薄

又脆

“风都吹得倒！”

我笑农民

起床不漱口睡前不洗脚

邋里邋遢

是泥巴路旁

青草滩上的一坨牛屎

“上不得台面。”

知青下放

到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

接受贫下中农

再教育

把我这张又薄

又脆

风都吹得倒的白纸

包上那邋里邋遢

有点青草味

却上不得台面的黑牛屎

一年又一年

牛屎干透

可以烧火肥田

纸，还是那张纸

小心翼翼打开

皱巴巴的纸

浸透着似有似无

忽粗忽细

黄铜色的线条和影子

像张老油纸

贴上城市高楼大厦雪白的墙

活脱脱一幅

于千年古墓里

掘出来

但猜不透谜底的

绝版的

当代《中国画》

创作于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