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建志

时下的乡村,养羊的人家已不多了,能养羊的大多是养羊专业户。回想我的童年,尤其是小学、初中阶段,都和养羊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我上学那年月,下午是不去学校的,和村里好多孩子一样,就是到村外的沟里去放羊,当然也有放牛的,可毕竟是少数。村外的沟可大咧,有野草、有野花、有成片、成片的洋槐树林、还有桃树、杏树、野枣树等,沟底下则是二里多长的水库。成群的羊在坡上吃草,吃吃停停、有顶仗的,有卧着的,有跑着、跳着的,反正沟大了,好像整个沟成了它们的世界似的。

小学那几年,可以说,我家年年缴学费都有卖羊的钱。我家最早是从前卫集逮回了小羊羔,一年里就养大了,下了羊羔后,家里羊就多了起来,反正要保证家里一年养二三只羊,多余的羊羔则会拉到前卫集卖掉。
赶集的路上,小羊羔蹦呀、跳呀,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看着可爱的小家伙,我不免抱了起来,可不大一会,小羊羔就从我胳膊上串了下来。我心里确实舍不得,能多抱一会是一会。到了集上,看着父亲和买羊人的手在草帽底下捏着码子,那是乡里人特有的交易方式。一只小羊羔八九块钱,在那时候确实已很不错了。看着小羊羔被买羊人拉走的那一刻,小羊羔咩咩叫着,身子向后拖着,四条腿蹬着,分明是在“抗议”哩。
卖了小羊羔,父亲还不忘领着我在集上吃一顿,一碗蓝田饸饹、一碗蓝田神仙粉、一个高馔蒸馍、几个油糕,都是可能的事情。那时候,养羊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家里的花销就有了。生活再苦,父亲也不会为难孩子的。

要说最舍不得卖的还是家里养的老母羊,那可是养了五年多,年年产羊羔,年年捋羊奶,给家里贡献最大的功臣。收羊人被“赶”走了一拨又一拨,主要还是舍不得,价钱谈不拢都不是主要的。老母羊被“拉”走的时候,都能看见老母羊眼眶里流出的眼泪,老母羊叫唤着、叫唤着,那声音是凄惨的,也是让人不忍心的。一只老母羊,七十元就给打发了,明知道,老母羊的命运是挨刀子的,可有啥办法呢。

年年暑假,几乎每天早上、下午,放养都是我的事。有时候,压弯了洋槐树树干,让羊吃树上的叶子,其实羊是最愿意主人这样做的。放羊的间隙,折也好、摘也好,把洋槐树拉弯也好,反正都要把竹笼装满。有时候,还要冒着被逮住的风险,虽然是一条大沟,原上和川道是有分界的,川道人有大米吃,很少有看上养羊这差事的,洋槐树叶就没人摘,我自己老操心着让川道人逮住就麻烦咧。满满一笼洋槐树叶,笼畔搭在右肩膀上,一步一步上坡,肩上的笼再重,也得背着赶上羊群。
羊其实是有灵性的,每个羊都是知道自己家似的,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干脆就不管了,羊会撒开四腿,跑着、跑着,冲进家门。母亲则会准备好一盆淡盐水,让羊喝个痛快的。我则会把竹笼里的洋槐树叶掏出来,越往下掏,叶子都是烧的。不一会功夫,场面上就有了一大片叶子,晒上两三天,羊过冬的美味大餐就有了。
冬季里,羊圈在家的时候就多了,羊过冬的食物主要靠前几个月攒下来的干树叶、干杂草等。虽然是这样,原上冬季里的麦田是可以放青的,下午就让羊在麦地里啃麦苗,庄稼人当然是不反对的。虽然是这样,可到了麦起的时候,羊是坚决不能放到麦地里的。

一年又一年,我把一个个小羊羔养大,到了冬季前后,我盼着收羊人来,又不希望收羊人来,我的心是矛盾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年两只又肥又大的公羊,总共才卖了五十二元,那可是一年里养羊的绝大部分收入。
回想起我养羊的那段时光,花费了我许许多多的时间和精力。我出了力,流了汗,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感觉自己是最幸福、最受锻练的人之一。

汉中留坝紫柏山采风留影
作者简介:刘建志,网名:白鹿放歌。乡土情怀是他写作的主要表现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