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之上是天堂
文/梁怀勇
恍恍惚惚间，叶子仿佛看到了传说中那美丽的极光。
那极光五彩缤纷绚丽无比，在天空中变幻莫测，时而好似节日的烟花姹紫嫣红五光十色，时而宛若彩带在苍穹中旋转迴还光彩夺目，时而犹如火焰在田野里驰骋纵横灿烂灼热，瞬息万变给人以美的享受，让人觉得分明来自于天堂。
看着那变幻的极光，让叶子不由得想起根念起根。
根失踪有半年了，在这半年里，家里人发动亲戚朋友寻找，但一直没有踪影，寻人启事周围村子全部贴遍，甚至上了省级电视台，但根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直杳无音讯。
根是一名装修工，每日在开发区的工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转战一间间半成品商品房，不是粉刷刮浆，就是和灰抹泥，默默无闻地做着枯燥的粉饰太平工作。
根和叶子结婚有十年了，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上学时，因为不想让孩子们输在起跑线上，两口子咬牙报了县城里的小学校，叶子带着孩子们进城租房居住，根游走在工地和租住房之间。楼上楼下习惯了县城里的生活节奏后，叶子不忍心根一个人忍辱负重挑大梁负担全家人的开支，于是自动到离家不远处的碗秃作坊打工，赚取微薄的工资权当柴米油盐开支。有人说，生活就如同一碗白开水，但在根和叶子的心里，攒钱在县城买楼房住新家，成了他们夫妻共同的理想。因为有了奋斗的目标，再清苦的日子过得亦如同蜂蜜里调香油一般。
不幸的是根的父亲一年前得了重度脑梗，地里的活计一下子落在婆婆的身上。不曾想春种秋收后，婆婆开始撂挑子，一再要求根负担大部分的生活赡养费，却偏袒根那个常年外出打工的弟弟，说他刚刚结婚成家赚钱不容易。因为明显有些不公平，叶子负气说了几句重话，不曾想惹恼了婆婆，请来了大舅二舅两位难惹惹尊神，三言两语就把根数落成个闷葫芦，本就闷声不响的根，一下子更成了不言不语的哑巴，买楼房继而成为他们遥不可及的黄粱美梦。
那天是儿子的生日，根回到出租房，破天荒提出要请娘母们出去吃烛光晚餐，而且还特意为叶子买了红酒，悄悄地在她耳边轻言细语，说了许多感人的甜腻情话，让叶子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待公公婆婆的疏离态度。
一个星期后，工地上的头头给叶子打电话，问根什么时候上班去？叶子慌了，说根一直就在工地根本就没有回家！于是赶紧发动家人四处去找，不得已娘家舅舅动了公安局的私人关系，还是没有任何音信。
一百天后，叶子到工地上去取根留下的行礼。因为天色已晚，而接她的弟弟又未能及时赶到，于是就在根的宿舍里，叶子望着窗外静静地发起呆来，不曾想就在对面的“天堂”小区前，她看到了她这一生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奇异景象，那绚丽的极光在云间闪耀，如梦如幻壮丽辉煌……让她不由得想到了根曾经的许诺，说是一定要带她去看一下他曾经梦里的天堂……
不久以后，就在那座烂尾楼里，公安干警找到了一具男干尸，长头发长指甲，坐在十九层的一间厨房背阴旮旯里，身边是两个空稀料瓶子，都以为是走失的流浪汉。通过解剖，法医签定为自杀。庆幸的是裤子口袋里有一部手机，性能完好而且还有电，用手划开画面解密后，才发现是叶子和孩子们的图片……
那是一座称之为“天堂”的高档住宅小区，每座楼二十一层，因为有十八层地狱之说，其实说到底也只有二十层。两年前因为投资人中途跑路，那“天堂”小区便成为当地著名的烂尾楼。因为逮野鸽子好赚钱，有个胆大的不精明后生，打着手电一步一个台阶，一直上到十九层，借着月光他发现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本以为是工地上丢遗的东西，走近看时才知是一具尸体，于是吓得跌跌撞撞跑了下来。出于夸口炫酷，他不时地向身边人透露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致于引起公安干警的关注，随同他一起去查看。那个舍命不舍财的愣后生，大大咧咧带着人上到十九层，在二百五十块的诱惑下，仅仅用麻袋将那尸体裹起就搭在肩头扛了下来，雄纠纠气昂昂，甚是威武，完全没有了当天晚上的那怂样。
让人疑惑不解的是：根失踪的时候，明明是小平头，而现场却是长长的头发，而且还留有山羊长胡子。根一直有剪指甲的习惯，而现场的指甲弯弯绕足有三寸多长。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那部手机，平时充电最长用一个星期，而现场的那部手机，竟然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还有一半的存量……
根的具体死因，有人说是他心理压力大很有可能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也有人说是根体虚在工地上撞见不干净鬼使神差，更有人说他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失去生活的信心，众说纷纭。也只有叶子的心里明白，重度抑郁也罢，精神压力大也罢，那根分明是追逐那美丽的极光去的。
而那极光，其实就是夜间公路上那大卡车的道道灯光。
根打工的工地与“天堂”小区之间，是一条县级公路，因为省级公路改道，所以那些载着重物的大卡车们不得不路经此地，于是那远的近的灯光不停地闪耀，在天空中形成了扑朔迷离的极光幻境……
也许是那稀料，稀释了根所有的心理压力。人都说地狱有十八层，根选择在十九层高楼喝下稀料，分明是以为十八层之上就是天堂……
注：稀料是油漆涂装生产中应用作用最多的一种无色透明液体。稀料最大的特点就是很容易挥发气化，在很短的时间内，挥发的油气可以扩散到数米。
作者简介：
梁怀勇，笔名：花云，中国民俗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民俗学会会员、山西省郭氏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特约研究员、汾阳市三晋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特约研究员、红色文化研究专委会委员，著有长篇纪实文学《抗日英雄蒋三传》，搜集整理的民间传说故事入选《汾阳聊斋》《民间故事传奇》《汾阳中学乡土教材》，作品散见于大型野生动物保护专辑《大鹰高飞》、中国散文学会（零距离：名家笔下的灵性文字）《致小鸟》、短篇小说集《走过四季》《当代文学》《晋商史料全览》（吕梁卷），现为《冀村镇志》《仁岩村志》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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