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事集:海边记事
“但是你必须预测下一波浪潮”
黄厝,塔头,新鲜面孔的未来
大地从未带走你
如,天空从未陪你来
水的深蓝,多么危险的符号
白骨,灰船,鱼群孕育生死
鱼群从未变成你
如,猿猴从未和你一样
暗淡背后,经历折返,结束疲倦
三角梅,大王椰,轮回是开合的
海风从未吹动你
阳光从未停止你
“你的心有多少台阶”
记事集:山河记事
平的,直的,清晨以及落暮
“请反复吟唱:这美丽的新世界”
满目眼泪里,谁有珍藏故人的山河
去深圳,去漠北
去有怀旧意味的地方,和敌人畅谈
——譬如时间和空间
再如,“那是我印象中的达利,纯情而凶狠”
“问世间,谁无故人”
跏趺的老谢,将时空讲出水来
雷光显照冬日的恶,这后面
有悲悯
老谢,“我花了七十年读西游,却在七十一岁死去”
记事集:饮茶记事
用一整个下午临摹,喝茶之姿,谈及禁忌
避讳,仪式——无端的造神
生涩的普洱在变硬,我们在寺庙檐下爬行
怕错过每一段助念的僧侣
不该这样,不该存伦理之外的飞机
不该在硬化的岩台上刻画自己
不该随意起舞
溪水不成湖泊,湖泊不会看守自己
仿佛又来客人,窗外神(神袛)初生
今夜大抵有个好觉吧
否定再否定,我想妈妈水边敲衣的日子
那样——我还在,我们都在
那样——风有声,水可起
呵,收拾收拾,回到庆祝的花蕾中去
可争生死之境
可——设计悲愤情节,譬如烈日
再造愈发明亮的物状
记事集:晨间记事
别忘了,这个早晨来看我
如往常一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最好——擦肩而过
那份宇宙般的,带着彼此气息的,充满碰撞的,谨慎交叉而又豁然分离
别忘了,这个早晨来看我
带一束野菊,我不需要它,我更需要它的
那顺带的风雨,和风雨中所见之
——痛苦,爱情,憎恨和憎恨之外的
宇宙间的平和
别忘了,这个早晨来看我
擒一只家犬,生命永恒的开创者,我们在
——每一个童年,将自己交付
如抚摸自己,大地便是见证者,自然性的谜底,是永恒的,永恒的,“七岁孩童犬不惹”
别忘了,这个早晨离开我
如往常一般,带走他们,这生死之气过于新鲜,这值得吮吸的,化成光点的
撒一杯水,或光,呵,人欲望深处的泄
别忘了,这个早晨离开我
花犬都会离开,来和去之间隔着薄繁的肉体
身之前,之后
“没有看见的时候,就是不存在”
呵,被大河扎穿的人间。
记事集:焚香记事
“邻里或有百年杜仲一块,赠予之,余观其有神造之相,不忍下锅成汤药补益肾腰,便为之备神台,日焚香三柱,祷告,祈之有灵”
进之必以庄重之姿,不曾肆肆而为
它可有眼睛?
它可曾为人间,补益肾腰?
它可曾在此安坐尊我为父?
噩梦之一——
孩童长大,人间失控,风霜雨雪为政客所纳。
已完成所有,人们洒扫三两灰尘
(蒲团岂能成为有尘落之地)
长跪不起,这人间至尊的荣耀,这
借风飞行,方有远眺十方的悲悯
这,默念孩童的咒语
可方可圆,可为三角,亦是椭状
“休息够了?”
某个精确至极的午后
“佛在对我笑,佛在笑我,佛在众生做低眉”
你可知
“老僧下跪,战战兢兢”
(可与世间,方离世间)
记事集:傍晚记事
酉时已过半,意识的移动物接二连三在
柔软的风中,亦或清醒的梦
河水教我们前行,破解的明亮
打醒善良和美酒
我就如此,(或如你所想)长年跋涉在暗处
有生命者的嘴闭上
百扇窗棂隔绝我们,是啊——
我何时能肢解腐朽
而他们,也一定在揣度我,从善恶好坏
出发吧,黄昏我不能开车
我献身于毁灭太久,真理不是快匕首
和野兽搏斗
既没有学会笑,也不存在美
苦命的修行者不创造砝码,
和天平的道德
(他征服了怪兽,解答了谜语)
记事集:集醒记事
折一枝新柳或者更好的芦苇,当作无人畅谈时的伙伴
而朴真阁内
我不曾留意他们为风场水场,做过的
一切,酒后,适合停留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以前就是这么做)
惯性,多好的杀人利器
腐朽的意味弥漫在烈酒里,多么高尚的返祖
可得不可得,皆可得
白日宣扬美,夜晚则深深忏悔
能救起九零年代的人,也只有一场坠落
(看起来,是否像堕落)
他们都拥有精致,五官以及类似美丽
当她论及自我的反语,
当她轻咬嘴唇
当她闭上眼睛
当她把一切的舞蹈结束,太阳早已落山
如是说,“原谅我,夜晚到来了”
是的,各色野生道德的鲜花值得缅怀,希望之鸣禽啊。
寒夜来袭,歌手们跳一支超越诸天的舞蹈
而我的最高希望并未被说出
四肢沉睡着最高的比喻
(我怎么受得了,灵魂怎样从这种坟墓中复活)
河水蒙面,高声朗诵一本正经的价值评价
现在——
它会载着你,在这条生成的价值之河上
在药房的龙骨和牡蛎之间徘徊
在附子和麻黄中抗拒
(人,都是经验家,都是善恶的见解家)
记事集:倾听记事
如你所说,平原的两颗太阳
如你所说,山顶的粮食
如你所说,这红色偏紫色的伤
如你所说,“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
人人在光的后面,听你说,听如你所说
听春风已守规矩,而冬日
往往过早
听一宿耳语,和远方的哀曲
我在光的前面,听你说,挪移的水曾面朝黄土
听午夜的胎息,玉枕在山谷荒凉
听你说,来一曲哲学的走动吧
从山岭走向大海,从发现的海岛里寻找夜莺
再听你说,倦怠一个下午
疗一段幽疾
记事集:机场记事
在候机大厅,飞行的事物在风里孕育
“我们慷慨激昂的谈论著命和运”
我们伸出双手
我们的甲子,而往后的情致多迷
无形无相,万物生长
日照安静,传承者的悲咒从此开始
到此临终,仿若
所有极致入生的关切不值入灭的抬手
道人:那年,我为二十五人做过临终抚慰
死相各异
风和雨,奥义的力量一无所知
“此处往东偏南挪十五公分,西面一排挡风树”
——言语,妄想
记事集:预演记事
每一个世界在预演,与热烈无关
相信你相信的,爱
“合理性的存在,合理性的爱”
和迟暮之年一样,斑斓出清澈(油腻不足)
五十岁,惶惶天日中的命
蝴蝶的后面,有永不坠落的山
少提耳顺之年,模拟死亡的
转身带起衣袖的刹那
众生倒计,非时非势
“跏趺而言,从生直死,便是这世最有效率的”
和尚猛呵,干活去!
吾不知其名,非从心所欲
迟暮之年的预演
——不逾矩,不逾万世太平的矩
(从龙山桥到县后,生老病死。)

吴临安,号散隐,江西临川人,90年生。不为所好,只为天心。现居厦门,朴真阁创始人,行医谋生。


鸿山 . 玉和祥杯首届南方诗歌奖继续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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