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趣幽默的剧作家邱恒聪
文 /杨遵贤
邱恒聪是知名作家和编剧,江西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吉安从事文学艺术和广播电视工作,成果丰硕,闻名遐迩。
1962年,宁都中学高考剃了个“光头”,一个也没考上,形势严峻。而我与邱恒聪初中毕业后被梅江河畔的城关中学录取。高一仅一个班,32人。直到1964年春才并入宁都中学,称高62(3)班。原是建国街邻居的邱恒聪早已熟识,知他爱好文学,且个性好动活跃。
小小年纪就颇有文名,每年年底,他总会与一些年长作家、作者列席县文艺创作座谈会,令人羡慕。
当年,我擅长绘画,他请我画了一幅6尺见方的水墨山水,他特此写了一首七律题在画上,粘贴在他家大门上,引来过路居民驻足观看,齐齐称赞这珠联璧合的“诗配画”,一时在建国街传为佳话。
少年时代,他喜欢戏曲,经常邀我去采茶剧院“捡戏尾”,所谓“捡戏尾”,就是剧团演戏将要结束时,打开院门,不收戏票,让人进去一饱眼福,时间虽短,成了当时剧团一个开明的不成文的规矩。
邱恒聪还喜欢演戏,常常邀集周围小邻居、小伙伴,自导自演,祖母的大褂衫当官袍,鞋刷当朝靴,朱红、牙膏当胭脂,学着采茶剧团,敲锣打鼓游戏牌,上写《罗帕宝》《珍珠塔》《胡公子上青龙山》一溜戏名,有点与剧团抗衡的意思,以招徕观众,引得大街小巷的红男白婆奔走相告,欢腾雀跃。
他有时也搞点恶作剧,这是不怀恶意的行为,乃是少年不谙世事而好玩的举动。县百货公司常备有一本意见簿,好让顾客监督售货员的态度与质量。一天,他好玩地在上面扉页上写道:“青面婆的服务态度很好,值得表扬。”有人责问他:“你一边表扬人家,一边出口不逊,胡乱骂人?”他理直气壮地辩道:“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有进行文学中的外貌描写了。”
县城南门,有个经营烧饼的东北佬老王,一早起来做生意,突然发现烤饼的火炉不翼而飞。找了一天,才在北门同是一家烧饼店找到了。经过查问,才知是经常在这里买烧饼的小恒聪搞的恶作剧。头天晚上,他邀了几个小伙伴,合力将炉子从南门抬到北门去了。弄得王老板哭笑不得。邱恒聪摆了个鬼脸,道:我这是跟你开个玩笑!考考你王老板的智力,把你的烤饼炉藏起来,能不能找出来?王老板气得一时语塞。邱恒聪爱好文艺活动,他积极参加文化馆主办的故事会,时常深入工矿企业学校巡讲,练就一副好口才。我还记得他讲故事中那句抓土匪的惊言:“一枪打死了‘打不死’!”“打不死”是一个匪首的浑名,这用的是“拈连”修辞手法。一听,让人感到这话的新奇与气势,印象深刻。
高三年级的一次文艺晚会,邱恒聪斗胆与体育老师王常富表演相声,他口若悬河,捧哏逗哏,风趣幽默,引得同学们无不捧腹。有同学问他,你不怯场吗?他坦然道:“唱戏的是癫子,看戏的是傻子。我做个聪明人,把台下的观众当傻子,有何惧怕?”
1964年,全校师生排演大型歌舞剧《东方红》,同学们选他为《码头工人之歌》等的导演,他除认真执导外,又亲自参加了《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演出。他舞姿刚健优美,但出现了一个滑倒的动作,有同学指出,他巧言辩道:“这个动作是我在这个时候特意设计的,这一摔跤,说明革命道路没有一马平川,总会遇到挫折,这样才能成功嘛。”这回答,说明了他的善辩与应变。
他点子多,幽默风趣,经常产生一些奇怪特异的想法与举动,甚至于气氛沉闷悲痛的场合。
试举我们上山砍柴几例。建国街的居民,多是手艺人,一贯勤俭节约,吃苦耐劳,每到周末,上学的孩子们都会邀伴相约去30里外的东山尞、大坪、丝茅窝等深山老林砍柴火。天未亮,孩子们提着饭筲、肩背络脚,唱着“斫柴赖子莫要慌,冇了日头有月光。冇了月光有星号,冇了星号大天光”的山歌出发行进。
此时,邱恒聪就会突发奇想,吃力地放喉几声“喔喔喔!”这一叫,一声引来百声和。那大街小巷的公鸡们也“喔喔喔”地打鸣起来。弄得那些商店老板赶紧起床,“答答答”地打开店门,准备张罗生意。但,二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天边露出鱼肚白,方知上当,骂道:“哪个少亡鬼装神弄鬼骗人,短命鬼,天收雷劈,不得好死!”
别人捆柴火,都砍山上的葛藤做箍,唯有邱恒聪別生花样,在家准备两个圆铁箍,他很认真自负地道:“我这铁箍经久耐用,坚固无比,携带方便,经济实用。”
1963年,学校开展敬老活动,班主任李兆生老师征取我们班干部的意见,大家提议,帮助敬老院的老人挑水扫地,邱恒聪却极力反对,他提出个新点子,就是大力为院里的老公公老太婆抓痒,有人认为会这样会惹得老人家发笑,不好弄。邱恒聪再三强调:我从小就给祖母抓痒,只要不搔到胳肢窝老人就不会发笑。抓到其他部位,那是好舒服的!这看似滑稽的好人好事,不禁让班干部们卜哧笑出声来。
有一年,她母亲思儿心切,给他发出一信,说请了一位八字先生,算出家中藏有一厉鬼作祟,令她一身发肿,无精打采,危在旦夕,命儿子火速回家探望。邱恒聪心生一计,也向母亲发出一信,言之凿凿,说他在吉安也请了一位流年先生,算出我们家中来了一位法术高超的神仙,已把那个厉鬼杀死了。请母亲放心,你的病即刻则愈。这样,儿子就不必回乡探望了。
那年,他母亲患了半身不遂而去世,他赶回宁都。送葬时,邱恒聪披麻戴孝,走在前头。李贤琼的儿子、也是我教高中时的学生李树林担心他悲痛过度,用心地牵扶他的两臂,缓缓前行。中途,他很认真地细声悄语地对李树林道:“树林,你千万不要搔到我的胳肢窝,不然的话,等下我会笑……”事后,李树林对我道:“邱老师很风趣,这样悲伤的场面,他还有心思幽一把黙!”
1988年他母病逝后,其父邱伯只有去吉安跟儿子生活了。恒聪请我一同陪送。邱伯平时信神信巫,还听说有一个叫三宝的巫神已缠在他身上,经常借他的口发言,时不时有人找他问神。这天天亮临行,我们一行在宁都饭店等车,准备出发。突然,邱伯喉咙里不断发出“嗝嗝嗝”的声响,眼一闭,手舞足蹈起来。相送的邻居赶紧议论:“邱伯来神了!三宝(神名)要说话了!”
邱恒聪一听,眉一皱,脸一沉,对他父亲喝道:“三宝神,你到此就止步了!你要听着,我是国家干部,我是共产党员,从不信迷信,你不要跟我们去吉安!”
邱伯一听儿子怒喝,神志顿时清醒过来,自语道:“我又没来神!我不迷信,不能乱来!”他手一比,脚一划,道:“我是在做广播体操!”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以上点点滴滴记录了邱恒聪学生时代想象力丰富、风趣幽默、甚至近于恶作剧的故事,也许,这就是创作生活的源泉。正是这些看似不经意的生活细节,构成了他厚重文学作品的骨骼和血肉。
2021、12
作者简介:杨遵贤,江西宁都人,生于1946年11月,报刊编辑。在省内外报刊发表作品四百万字,部分作品曾获奖,或被入选丛书。《头发杂思》发表于《散文》杂志,并收入《散文》200期精品丛书,入选江西省近当代(1919--2009)散文精品丛书。剧本原创的电视连续剧《大明奇才》曾在中央电视台电视频道播出,出版散文集《鸟语动听》(长江文艺出版社)、诗集《春天的色彩》(21世纪出版社)等。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江西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