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外出了。上一次去云龙山,还是女儿在彭城读大学的时候。这次趁着国庆长假,我想着要去游盱眙第一山。然而天不作美,5日竟下起雨来。
雨中看山,风外听竹,会不会别有一番妙趣呢?这样一想,5日下午仍按计划出发,从淮安南上高速,一路飞奔。到达盱城时天色已晚,女儿带我在住处附近逛了逛,而我的心思早就在第一山上了。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雨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青菜面,携一把伞,我便向着第一山而去。
沿山水大道向西不久,隐约见着山的模样。拐进淮河路,水气迷蒙间,已到了第一山的脚下。“淮山胜境”的牌坊首先映入眼帘,牌坊前空落落的广场除了我,再不见其他游客。牌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略显出点节日的样子。
雨还在下着,恣意滴答伞上,拍打着脚下青石板上黄黄的落叶,时不时还执着的钻入我的鞋内。风虽然微微,但还是感到丝丝凉意袭来。真个是秋雨萧瑟天气凉啊。

听说“第一山”是缘于米芾。米芾在涟水做过官,当年赴任时,乘船入淮经过此山时,见此处峰峦叠翠,景致独佳,乃欣然口占一绝:“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莫论衡霍冲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从此“第一山”名闻遐迩。
而对于“第一山”,我是心存疑惑的。此时站在山脚下,抬眼望去,并不见高大,也未见奇特,似乎只有山上树木的苍翠还算赢人罢了。
入口处身着红色志愿者背心的小哥在认真查看我的行程码、健康码。这时走过来一对打着伞的小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探头望了望,又走开了。假如是一个晴好的天气,他们大概不会离去,来游玩的人也一定不会少吧。
上得山来,一片清寂。一个人一把伞,放眼望去,再不见有第二个人。
不会出现什么猛兽吧?我心里犯着嘀咕。以前也是去过几处山的,并不曾见到过什么动物。动物大概都到光头强砍树的那座山上去了——有狗熊、有猴子、有松鼠、有猫头鹰…… 光头强和熊大熊二斗了好多集,换了别人,怕是早就把两只狗熊收拾了。
而此时的第一山,连一只雀儿都不见,都躲在窝里睡觉了?树静静立着,山似乎也还没有醒来。
我就这么慢慢走着,听雨落在伞上的声音,独享着这一山的清静。
李白曾独坐静亭山,相看两不厌。此时我和第一山也两不厌吗?——山上只有我一个人却是真的。古往今来,大山见人应是惯了,什么角色来也不奇怪。人多了嘈杂,人少了清寂。又或许在以前的某个时候,某个雨天,也有某个人独自来过。
只是我的贸然到来,是否惊扰了山的清梦,惊扰了这一山的幽静呢?
“纵使我没有来,也一定会有别的人来。”这样想着,我便释然了。
猛然间来到一处石刻,驻足而观,静静端详,这是我喜欢的。识不识得几个字,看不看的明白,都不重要,只享受着这个过程便好。何况,别人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识得,是否真的明白。反之亦然,假如身旁有个人也在装模作样地端详,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否识得、是否明白呢?
山之胜在于自然、奇特。建筑物、栈道、缆车之类,我是不喜欢的。只有亭子除外,醉翁的一句“有亭翼然”,不知醉倒了多少世人。

我努力寻觅着第一山的自然之处、奇特之处。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蔫……”
果然,我发现了一处斜坡,隐约似乎有通向别处的小径。拨开蓬草、树枝,小径略显得坎坷泥泞。顾不了这些,莫名的兴奋促使我手脚并用,向上方攀爬。如此大约行进了百余米,小径渐渐变宽,也平坦了一些。我立起身来,定睛一望…… 但见群峰耸立,云霞缥缈;长松怪石,翠木垂萝;飞泉直下,水流潺潺。鹤鸣几声传来,松风一阵拂过…… 一种涤尽十年肠胃的清爽顿时透彻全身。
啊!是了!是了!米芾所说的“第一山”,一定是这里了!
这山这景是那么真切,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了,触目可及,伸手可抚,我更加急切的想走过去。
停!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 啊!蛇!
一条蛇,一条青白相间的蛇,S形游了过来。
莫名的恐惧顿时涌到嗓子眼,冷汗也冒出来,两条腿开始颤栗,全然不听使唤。
蛇昂着头,吐着吓人的信子,就阻挡在路口。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袋里飞快转动,想着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抵御。然而身无寸物,上山时的那把伞也不知被丢在何处了。我四下望望,脚边正有一块石头。缓缓松一口气,我慢慢地伸手去抓石头。
蛇身突然变为白色,还摇了摇头。
啊?!它……它……它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呆了一呆,收回手,指了指前方,意思是想过去。
蛇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个疯疯颠颠的见石称兄的米颠能进,我却不能进?
“疯疯颠颠的人能去,但是你不能去!”蛇突然开口说话,着实又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正常人不能进,疯颠了才能进,这是什么道理啊?!”
“要是每个人都疯疯颠颠了,都去摆弄诗文,那么谁去盖楼建桥?谁去修铁路开工厂?谁去炸油条烧豆浆?谁去锄禾采桑?……”
我怔住了。
“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蛇又说道。
这句可把我惹恼了!伸手就抓起了脚边的那块石头。
蛇摇了摇头,嗖的一声跃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前方的群山也慢慢模糊起来…… 我又惊又急,赶紧往前跑,不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中的石头正砸在自己脚上,痛的我“哎啊”大叫一声……
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定神一看,原来竟坐在床上!天已经亮了。
或许并没有蛇,或许还会再去寻那条小径。可恶的疫情过了,再想独享那一山的幽静,怕是很难。

记于22年10月7日
《清江浦人家》微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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