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母鸡的思念(散文)
作者:毋东汉
每当我看到老母鸡带领小鸡觅食,或此种情景的画面,就想起曾经的师生相处。用老母鸡和小鸡的温馨和谐,类比老师和学生的教学相长,再恰贴不过,尤其是班主任。
老母鸡孵蛋需忍饥耐渴二十一天,卧在窝里苦熬闷热,孵出小鸡后,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蛋所孵,都一视同仁。在土堆刨土觅食,遇见虫虫粒粒,“咯咯咯咯”叫着,先让小鸡饱起来。再看小鸡,白的像雪团,黄的像金块。幼稚而嫩纯,天真而活泼。它们一遇风吹草动,就钻在老母鸡翅膀底下,只从羽毛缝隙中伸出小脑袋注视周围动静,十分淘气,有时它们一黄一白叼到一条蚯蚓,各据一头,相撕扯如拔河一般,十分天真。但好景不长,随着小鸡羽翎渐丰,能分雌雄了,主人会把一部分小鸡强行捕捉,或赠送亲戚,或用笼子装了赶集出售,只留极少数继续饲养,甚至一只不留。老母鸡思念小鸡,整天“咯咯咯”叫着,下意识地在土堆上刨着,以为小鸡相距不远,听见“咯咯咯”叫声会蜂拥而至,结果,是空喜一场,自慰无效,情何以堪?此情此景,犹如班主任送走毕业班!
我从教30年,当班主任约26年,兼教副课,教、辅过的学生,按部队编制,约有一个混成旅。其中优秀模范的和调皮捣蛋的印象较深,不哭不笑,不领先不掉队的一般学生,时间会磨灭了他们的姓名,但只要有谁提起姓名,我就能记起一些历史的细节。
我也曾像老母鸡思念小鸡一样,最揪心的是先逝于白发人的黒发人。每遇事物触碰,就会想起一些学生。例如,提起水芹菜,我就想起那年一个周日,我去参加市文化局召开的创作会。东辛庄学生雷爱玲,挖水芹菜失足跌入流水泉淹死了。我每路过杜曲造纸厂,想起圪垯村学生程殿礼,在该厂上班,不幸病故。每过柳林村,想起病逝的学生王丕霞。每次路过土门峪,想起程育民和田银学的不幸夭折,心里隐隐作疼。我提醒自己,也许能在梦中和他们相聚。
还有许多学生,离开校园后再无缘相见。我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特别是,我当班主任时,给我出过一臂之力的,因各种原因教我特别操过心劳过神的,有病有痛有困难的,作文比赛拿过奖的,校外劳动负过伤的,文艺汇演时替我借来藏族服装的,跳舞窝了脚的,渴了在我房子要喝凉水我没给、喝我倒凉的开水还要调我白糖的,有病时接受我号脉、开药方的,我家访时给我带路的……一个个都远离我,走向全国各地,为生活奔波,为事业操劳,岁月的更替,他们都已当上爷爷奶奶了!
毕业的学生像蒲公英的结籽绒球,被校长豪迈地猛吹一口气,变成漫无目的的小降落伞,四开花地飞向各处,境遇条件和落脚各不相同。有的落入沃土,展叶开花,有的落入水缺土薄之地,连发芽都很艰难。正如毕业的学生,有的忙得自顾不暇,连父母都顾不上回家看看;探望老师,指望就是奢望。
相似同理,我时常思念我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老师,也只看望过吳素君老师、美中录老师、常悦伦老师、苍思武老师等少数几位。其他更多的老师,只是惦记着,欲拜访,今日推明日,明日何其多!推着推着,噩耗传来:某某某老师已于某年某月某日驾鹤归西了,成为永诀。将心比,都一理。自己思念所记得的老师,看望过的只是其中之一。恰如踏着列石过了河,回顾只限于靠近岸边的一两个突出水面的石头。自己的学生不来看望自己,也属正常。
同学聚会的时候,只邀请曾为班主任的我,别的老师该作何感想?我想起学生们谈论起科任老师,总是冠以学科,如地理老师、历史老师,提起班主任,则称:咱老师。当班主任劳神操心较科任多些,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与老师的付出成正比。
我对学生的说服教育,曾被评价为“光会搞摸”“不会上硬的”,甚至是“母爱”教育。我也听不懂人家是夸奖我、还是批评我。
时至耄耋之年,如风烛、浪舟,我思念分别后从未见过面的学生,犹如小鸡散尽的老母鸡。我曾写过一首自由体儿童诗,作为本文的结尾。它就是我的那首《星星和月亮》:
母鸡领着小鸡去觅食,
小鸡是星星,
母鸡是月亮,
母鸡小鸡共同分享。
妈妈领着孩子去徜徉,
孩子是星星,
妈妈是月亮,
妈妈和孩子一起歌唱。
老师引着学生去远足,
学生是星星,
老师是月亮,
老师和学生教学相长。
(摘自《育圃儿歌》)
我的人生不乏温馨,最温馨的还是从教30年的校园生活。这首儿歌虽然是退休后的作品,却折射出当年我当班主任时的况味。我的学生虽不是我亲生的儿女,但他们继承了我的某些精神财富。我虽不是月亮,但我的学生一定是星星,也许还是相距极远的恒星哩!我希望这不是奢望。
2022-10-17-于樵仙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