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州清八景之四:宝盖朝云
文瑞
从南康方向逶迤东来的一溜山峦,到了虔州正南面,忽地拔高,耸起了仅次于崇义齐云山的赣南第二大高山﹣﹣海拔1016米(黄海标高)的崆峒山之巅宝盖峰。
崆峒山为晋崆峒僧阡曾驻于此而得名。崆峒山在唐以前叫仁空山、空山,因崆峒僧阡创建了空山寺,宋人将空山寺也称崆峒寺,仁空山亦被唤作崆峒山。清末以其主峰大峰山而简名峰山。明崇祯年间,安徽桐城曹洞宗第二十八世高僧明雪驻锡崆峒山,在崆峒山重建空山寺。崇祯十一年(1638),赣州知府刘寰为空山寺题名“空山精舍”。精舍为儒家讲学场所,也指佛家修行之地。明嘉靖年间,虔州古城内笔峰山原有新泉精舍,黄弘纲有记。东胜山亦有东胜山精舍,吏部尚书宋荤有诗《月夜同介维暨子基著饮东胜山精舍》为证。
峰山之顶,俗称龙头顶,是个晨暮二时云蒸霞蔚之处。从虔州城里南望,但见青山巍峨,宝盖朝云,情景宛若美庐、黄山。清李朴诗赞宝盖峰:“云根秀出碧芙蓉,烟晃霞飞瑞霭中。地脉九枝龙奋蛰,天河一派练横空。”前两句是诗人于山外看山的秀美,后两句是诗人在山上看四野。想必是霞飞瑞霭的宝盖峰赚了诗人的脚力诱得诗人上了山,而诗人处于高巅处,看见各路山脉如蛇龙蛰伏而来,北面章水似白练横空起伏。虔州之山水豪迈,激越了诗人情怀。
云,云卷云舒时最美。如这宝盖峰,云在漫踱步时,山如一幅流动的图画,云在缥缈处时,山却如一尊沉默的巨神。人们爱在这云与山的恋爱中,寻觅些云的娇羞、山的呓语,造些美丽的词句,鼓励山与云的缠绵。山与云,也不知有无听懂人类寄托着他们自己情感的赞美,仍然自顾自地、千年不改地继续着它们的爱恋。具实,宝盖峰并不特别,与许多峻山雄岭一样,它们一概地喜欢云的缠绵,无论云在洒泪或大笑,无论云着浓妆或轻纱。其实,宝盖峰又很特别,它生长在赣江源头,喝着三江水,啜着南北风,守着虔州城,如一道天然屏障,替虔城拦蓄着千年风流、替百姓庇护着四季安宁。
当然,宝盖峰也是哲学之地。其南峰仍遗有古寺空山精舍,舍前有宝镜池,曾为佳境,访者如雀。不知何年何月舍成了断垣,池也成了一洼地。洼地残积的水在阳光或月色下还或多或少地泛映着些久远的光荣与梦幻,几块久负盛名的“宝枕石”却始终冰冷如霜,把一个个遥远的繁华故事收敛如。空山精舍,虚怀若谷,名字里便满是佛与禅的精华在流溢。所以,尽管这舍没了,但空山始终在,精神始终在。于是,文化人收获了些空灵,亦整理了回思想。每每是四季劲风鼓吹着衣袂,访客们携着些“高处不胜寒”零碎感想,别了山的流连目光离开下山的。北宋包拯别虔州之前,曾上崆峒山寻访赣县隐士陈炳(字晦之)。陈晦之在崆峒山聚众讲学,颇有名气。陈晦之仙逝后,包拯为其题写墓志铭,称陈晦之“文高表世,学优入圣”。
陈晦之算是崆峒山的本土第一名人了。随后,一生刚直、善文工诗的宋淳熙丁未(1187)进士缪铭,也为崆峒山增添了一抹光彩,他将崆峒山作为自己思想的落脚点,将毕生著作汇集成书,名字即为《崆峒集》。再随后,明代赣县人、元代赣南仅有的两名进土之一刘丞直,在明洪武五年也辞官归隐崆峒山,自号“崆峒雪樵”。
如今,空山精舍成了废墟,宝镜池还有一脉汪泉。驻足其侧,水光潋滟,一时间仿佛让人以为溶了包拯那双可以洞穿人灵魂的目光,让人觉得包拯的精神始终在,宛如宝盖峰雄风依然一般。
有时,看风景真不需要进入风景中。人间是这个道理,山水也是这个道理。如这宝盖峰,既如神般壮哉,我们遥祭它便可了,又何必太贴近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