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的前世今生
文/谢家雄
那年,“病”交通事故,确切说骑车摔了一大跤,被送到医院,片子出来:右大腿粉碎性骨折。医生二话没说,就叫手术,即我们老百姓所说的开刀,安钢板。“病”一下子吓瘫了,想着要割开大腿上的肌肉,用钢板把碎骨拼接在一起上好……他就发怵,况且医生还说,如果骨头不够,还得从腰骶处取骨头来补。还况且一年后骨头长好,还得回来再挨一刀,把固定的钢板取出。他实在不敢想,那要多疼,那要疼多少次多少时日。
医生一再解释,不会太疼的,做手术是要打麻醉的,就是手术出来,麻醉过了有点疼,也会给你背镇痛泵的,如果再疼,这是在医院,好办,让值班医生护士打一针就没事了。但想到同病房的病友绘声绘色地讲手术过程,一会儿听到锤敲骨头,一会儿又听到锉锉骨头,一会儿又是电钻往骨头上打眼儿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小钢锯锯骨头的声音……“病”的脸白了又白。再重温一下病友手术后的那晚,甚至一两天疼得哼哼呀呀,还没做手术的他已疼得龇牙咧嘴,何况才受伤的他本身腿就疼得他无法入眠。而他却是一个特怕疼的主儿,他天生就对疼敏感,那怕是轻轻地擦了下,连皮都没破,都能疼得他犹如刀割一般,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怕的只有疼,他甚至连病都不怕,只怕疼。
“不行,不行!”当医生再次提出手术时,他的头摇得如拨浪鼓,“还是保守治疗,包药,慢慢地养,不然哪会儿死翘翘了都不晓得!”医生只得拣最坏的讲:“不做手术,时间要很长很长才会伤愈,但即使伤愈了也保不准会带痼疾的,甚至残疾。”
“病”的头更摇得如拨浪鼓:“不就是会带点痼疾,可能有点瘸。不怕,反正不影响生活工作,我是做文秘的,总比疼死了强,而且我早已娶妻生子了,不用担心找不到媳妇。况且带痼疾,甚至瘸,也只是个最坏的设想,不一定会发生,我也不会那么倒霉吧!”
“病”的雄辩胜于医生的“理性”,医生只好给他包药。但包了半个月,问题出来了,“病”觉得每天躺那儿包药,其他就没事了,不划算,而且同病房的病友总有说不完的“神医”,扯不完的“神话”:某某处,小鸡捣烂和药包,如何如何神速;某某人的药如何神效,就是贵点儿,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病”的心痒了,“病”的心活了,自己又是自己骑车摔的,医药费是报不了的,当交通事故,又没卖保险。因此每天除了那点药,其他床位费、护理费……不都在烧钱吗?于是,“病”决定了,明天再换回药就出院。
这次,医生连拦他的意思也没意思一个,不正好吗,这几天医院床位实在太紧张了,做完手术的,只打上几天消炎针,线都等不得拆,就得催着他们出院,唾沫口水都说干了,何况“病”不做手术,自然就不能再占着床位,“病”的那点床位费护理费……医院还真看不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病”的骨伤还是被他慢慢地养好了,虽然右脚只是微微有点儿“点”,但如果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病”的自信满满,日久天长完全能好利索。他得意地说:“医生从来都是拿话吓人,如果手术了,他还不赚得盆满钵满,单钢板就好几万,可我只花了点小钱,就达到手术达不到的效果!”说到这,他已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点了十几个赞,赞自己英明,赞自己明智,赞自己果断,赞自己聪明,赞自己先知先觉,更赞自己的运气……
“病”悠哉游哉度过了他的前半生,或前世,又游哉悠哉向他的后半生,所谓的今生晃来。骨伤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工作,反而生活中他成了家庭的顶梁柱,工作里他成了单位的一把手。“今生足矣!今生足矣!”他很感激命运,但更多的是感谢自己。
很不幸,在其家庭事业蒸蒸日上,达到巅峰时,他被查出了肠癌,而且晚期。住进医院,他三天两头闹着找医生,嚷着让医生给自己手术。手术,断根。这是此时此刻的他唯一的意识。但医生给出的法子,只能是保守治疗,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挨一刀,疼一回。
“病”火了,一夜之间,怕疼了一辈子,一疼能疼死的他突然不怕疼了,甚至很期待疼,只有疼,他才活着,他才能活着,也只有疼,才能拯救他正慢慢熄灭的残烛般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快要被一股风吹灭了。“医生,我求求您了,救命如救火!”“医生,给我手术,手术来得快,断根!”“医生,我求您了,把那病肠割了,不就是少了截肠子,没事的!”“医生,帮我割了它,像张三、李四,他们不照样吃喝拉撒!”“病”一厢情愿。“病”很天真也很孩子气。
一脸难色满眼同情的医生只好拍着他的肩头说:“养着,养着,好好养着,要相信医学,你就是那个‘创造’奇迹的人!”
作者简介:
谢家雄,男,汉族,1973年清明生,小学教师。首届全国十佳教师作家。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玉溪市作家协会会员、红塔区作家协会理事。出版散文诗集《湛蓝时空·谢家雄散文诗》(华文出版社)、诗集《现世》(香港类型出版社),另著有长篇散文《上帝咬过的苹果》一书(22万字)。